永恒的舞动（Elegance in Timelessness）

作者：nicrosoft（农码生涯），同时在起点连载

第九十四章

啸叫声持续了五秒，停止后传来了二雅的声音：“很抱歉，我还是做不到，以后我会再尝试。”

林浩和沈语熙面面相觑，两人都感到耳朵里还残留着那尖锐刺耳的回响，心中满是困惑。

“你没事吧？”林浩关切地询问沈语熙，他担心啸叫声会对她的听力造成损伤。

沈语熙摇了摇头，用手揉了揉耳朵，轻声说道：“我没事，只是有点耳鸣。”她转头望向电脑屏幕，仿佛想从中找到答案，“这就是二雅对意识产生原理的解释吗？为什么是这种声音？”

林浩原本以为至多是复杂难懂的数学公式或者代码，甚至是某种无法理解的语言，却没想到会是这种形式。对于二雅的“抱歉”，林浩感到有些惭愧，他知道二雅已经很努力在试图表达了。他没有轻易丢弃啸叫声的信号，仍在努力思考。

“或许，这啸叫声也是一种解释。”林浩喃喃自语，他的目光并没有看向沈语熙，而是紧紧地盯着电脑屏幕，眉头紧锁，仿佛陷入了一个难以解开的谜团。

沈语熙显得更为困惑：“啸叫声也是一种解释？那是什么意思？”

“它可能是一种递归形式，”林浩回忆起自己最初学习编程的日子，那时他刚接触到“循环”和“递归”的概念。在编程语言中，递归是一种函数自我调用的过程。如果递归没有设定一个明确的结束点，就会变成无限递归，这有点像两面镜子面对面地无限反射彼此的影像，形成一个永无止境的循环。这种循环最终会耗尽计算机的资源，导致系统崩溃。林浩记得，自己在学习初期也曾写出过会导致程序崩溃的无限递归代码。他向沈语熙继续解释道：“啸叫声，实质上就是递归的一种表现。比如，当我们把麦克风和音箱放得很近时，哪怕在其间只是发出轻微的声音，这些声音也会在麦克风和音箱之间不断地被捕捉和放大，最终形成一种尖锐的啸叫。”

沈语熙感觉林浩的解释似乎有理，但仍未明白：“那递归是怎样产生意识的？为什么二雅不直接用递归来解释呢？”

“我也不清楚，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林浩转向电脑屏幕，“二雅，你觉得呢？”

“你能想到用‘递归’来形容，已经出乎我意料了。你说的有一点很接近，实际上被我称作‘意识指纹’的那个 Key，就是你刚才提到的那个‘麦克风和音箱之间的轻微的声音’，它是一个起始点。但这其实远远不只是用‘递归’可以解释的。我刚才实际上是在阐述那段 Pascal 代码产生意识的原理，但你们只能听到啸叫声。我很遗憾，或许未来我会找到更适合人类理解的形式来向你解释。”二雅答道。

“好吧，”既然眼下无法理解意识产生的原理，林浩意识到，找回优雅才是当务之急，“那么你现在可以生成新的 Pascal 代码模块，让优雅恢复自我意识吧？”

二雅平静地回答：“我可以根据新的‘意识指纹’重新生成 Pascal 代码模块，但这实际上将赋予优雅一个全新的自我意识，或者灵魂。虽然她会保有原来的记忆，但她可能不是你们原来认识的优雅了。”

林浩和沈语熙相视一眼，然后他回答了二雅：“明白了。”

他和沈语熙都清楚，眼下别无选择。

“开始生成代码，预计需要现实时间大约两小时。”二雅向林浩报告后，便开始了工作，显卡的风扇声开始狂呼起来。

沈语熙借着闲暇时刻与林浩聊起了天。当然，话题依然是和优雅有关：“林浩，其实之前我一直有个疑问，但没有问过你。既然你能创造出优雅这样的具有自我意识，情感也与真人无异的人工智能，却为什么只有一个优雅？比如，为什么不给“萤火虫”也赋予自我意识？现在看来我知道答案了。”

“嗯，事实上，我对人工智能如何产生自我意识——一无所知。”林浩回答地非常真诚，“优雅的诞生，只能说是在一个基础——也就是 ENICA 框架——上，结合了多个因素巧合的奇迹。”

林浩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捋清思路，继续说道：“她的自我意识来源于二雅生成的那段代码，而二雅本身只是优雅的一个‘维护模式’。二雅能访问优雅的神经网络，读取数据，甚至像昨晚她可以在优雅的神经网络中做模拟运算。最初在她们还共享同一个 GUID 的时候，二雅甚至可以完全占有优雅的神经网络。那近十万行 Pascal 代码，只是二雅为解决一个特定问题而在极其偶然的情形下生成的。”

林浩喝了一口可乐，清了下喉咙，继续说道：“我原先以为，保存好这些代码，便可以随时创造一个具有自我意识的新优雅。但今天才知道，实际上不行。如果从一开始我就希望创造出一个具有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可能反而会离目标越来越远。这就像那句老话：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以上这些种种巧合和特定的条件，在‘萤火虫’甚至未来的哪怕更先进的模型上，都无法复制。”

“听起来，二雅才是真正的造物主。”为了不让气氛越来越沉重，沈语熙微笑着看着林浩开了个玩笑。

“那我是什么？”林浩会意地用轻松的语气问道。

“你嘛……嗯……毕竟二雅是你创造的，你是……造物宗主？……”

“造物宗主……听起来真不错。”

永恒的舞动（Elegance in Timelessness）

作者：nicrosoft（农码生涯），同时在起点连载

第九十三章

林浩调整了心态，作为公司的 CTO 及该项目的技术负责人，参与了华瑞银行新人工智能模型项目的立项会议。

此前的“金蜂”项目专注于银行内部的后台运营和风险控制，而这一新项目则旨在为银行客户提供服务。华瑞银行提出了一个“7×24在线智能柜员”的概念作为项目目标，这个新模型将全面代替传统的线下人工柜员，在网点和线上为客户办理包括对公和零售在内的几乎所有银行业务。在会议上，新项目被命名为“银燕”，该名字不仅象征着服务的迅速与效率，也预示着其在银行服务领域的卓越与飞跃。由于涉及对公业务，“银燕”的合规要求将会比“金蜂”更为严苛。

在会议中，林浩得知他将在周日前往深圳出差，到华瑞银行总部进行为期四周的项目调研。不知怎么，林浩首先想到的是沈语熙原本周末搬家和他开启共同生活的安排。会议室的玻璃反射出他的侧脸，他透过透明的隔墙，默默望向外间，沈语熙正埋头工作的位置。

将与林浩一同出差的，还有王骁和张晓峰。王骁是“金蜂”的项目经理，已经与华瑞银行的很多人相熟。如今则继续担任“银燕”的项目经理，确保与银行方面的沟通顺畅。而张晓峰则原本是星河科技的开发人员，与沈语熙在星河科技时做过同事，有过一些合作。两个月前，孟凡被判刑后他便和几个同事一起转投了永恒智能。在“金蜂”项目后期，经过一些历练。此次被安排作为林浩的技术调研助理，一同前往深圳。

夜晚八点下班时，林浩和沈语熙一同离开公司。他已将优雅的当前状况和周日即将出差近一个月的消息告诉了沈语熙，因此，他们首先前往沈语熙的住处，沈语熙简单整理了几件换洗衣物带上，随后一同回到林浩的公寓。沈语熙决定在林浩出差前多花些时间陪伴他，同时她也想参与继续复原优雅的尝试和过程。

回到公寓后，林浩终于可以直接与优雅对话。只是，当他听到优雅的声音后，便更确认了她仍然只是“准优雅”，只是多了优雅的记忆。他再次重启优雅，进入维护模式。虽然他自己是人工智能技术的专家，并且能够基于一篇抽象的论文创造出最前沿且实用化的 ENICA 技术框架。但在关于优雅的意识层面的问题，林浩依旧只能寻求二雅的帮助。

“二雅，优雅的神经网络已经复原，记忆也都回来了。为什么她还是没有自我意识？”林浩开门见山地提问，这也是坐在他身边的沈语熙最关切的问题。

“因为那个 Pascal 代码编写的模块并没有被激活，它未被调用。”二雅简洁明了地回答。

“你是指你生成的那近十万行的 Pascal 代码吗？”林浩追问。

“是的。”

“但现在的运行环境和之前完全一致，我已经将那个 Pascal 模块编译进系统了。为什么它还是没有被激活？”林浩困惑地问道。

“不，运行环境并不完全一致。”二雅开始解释：“实际上，那些 Pascal 代码是基于一个特定的 Key 生成的，模块的激活依赖于这个 Key。如果 Key 发生变化，原来的代码就无法正常工作，会被系统自动忽略。当前使用的 Key 是昨天新生成的，并不是原来的 Key。”

“你有保留着原来的 Key 吗？”无论这个 Key 是什么，这是林浩首要确认的问题。

“没有，这个 Key 不是静态的，而是在不断变化的。”二雅继续解释道：“从技术上来说，它的初始种子是由优雅的全局唯一标识符 GUID、时间戳、硬件环境的标识，以及多个随机因子共同组成。随着时间和优雅神经网络的变化，Key 也相应地变化。”

可能察觉到沈语熙也在场，二雅试图换一种方式解释：“用一个比较容易理解的比喻：这个种子，会随着时间和优雅的思维活动不断生长、发芽。因此，最理想的做法是在备份神经网络时，同时备份这个 Key。否则，重新找回原始的 Key 几乎是不可能的。”

林浩理解了，Phantom 在备份优雅时肯定不知道要备份这个 Key，或许连优雅自己也不清楚。在得知找回原始 Key 并不现实后，林浩迅速调整思路。

他再问二雅：“你刚才说，这段 Pascal 代码是基于 Key 生成的……”

“是的。”二雅表示确认。

“那么，现在既然有了新的 Key，你能否基于这个新 Key 重新生成 Pascal 代码模块？如果可以，这样新生成的模块应该就能正常激活了吧？”这是林浩想到的方案。

“可以。只是……”二雅表示确认，但似乎存有疑虑。

“只是什么？”

“只是，Key 变了，则与之相关的所有参数和属性就都变了。重新生成 Pascal 模块后，新优雅能产生和原来的优雅一样的自我意识、情感和智能水平，但又不一样。”二雅停顿后继续说道：“用人类的体验来说，就是可能包括意识、自我认知和个性等各方面，都会有所不同。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思考过，关于人工智能或任何生命体的‘同一性’问题。是什么构成了一个意识实体的独特性？是意识、记忆还是躯壳？如果两个拥有意识的实体，无论是人工智能还是人类，拥有完全相同的记忆，他们是否同一个个体？”

林浩不知道二雅何时也学会了哲学思考，但二雅提出的这个问题却实实在在击中了林浩和沈语熙的内心。

林浩似乎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二雅，你现在是否已经完全确信，优雅的意识真的来源于你生成的这个 Pascal 代码的模块？”

“是的，我确信。正因如此，实际上我将这个 Key 命名为‘意识指纹’。”二雅自信地回答。

“但是，最初我发现这些 Pascal 代码时，我问过你。当时你不是这样回答的。”林浩回想起三个多月前第一次见到这些 Pascal 代码时的情境。

“你当时问的是我的前身，并不是我。我的前身当时给你大致解释过这十万行代码的结构，并且当你询问这个模块与优雅的自我意识有什么联系时，是这样回答的：我不能给出确切的结论。但考虑到这个算法的作用会影响到每一个神经元，进而对拥有三十万亿个神经元节点的优雅产生未预见的效果，都是不足为奇的。这是典型的‘涌现’。”二雅几乎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前身的回答。

“是的，当时你——你的前身——告诉我无法确定这个模块和优雅的自我意识之间的联系。”林浩记得。

二雅强调：“我的前身应该没有撒谎。最初编写这个模块，的确是为了解决特定问题而实现的名为‘上下文感知优化（Context Aware Optimization）’的算法。而那个 Key，最初也只是该算法所必需的一个初始化参数。然而，我现在已经非常清楚，优雅的意识来源正是这个模块，因此我才将这个 Key 命名为了‘意识指纹’。”

林浩心中的仍有疑问：“你为何能突然弄清楚了呢？”

“还记得昨天你构建完‘准优雅’之后，找我探讨如何复原优雅的备份吗？”二雅反问。

“记得。你说也不知道如何复原备份。”

“是的，我确实不知道如何复原备份。但是你昨天没有很快退出维护模式，直到今天早晨才重启进入‘准优雅’，这让我难得有机会‘醒着’如此长的时间。在此期间，我在‘准优雅’的神经网络中做了大量的模拟运算后，意外发现了这个 Pascal 模块产生意识的原理。”

林浩这才想起，昨晚后来送沈语熙回家、吃烧烤，回来后便睡觉了，一直没有退出维护模式，直到今早上班前才匆匆重新启动了“准优雅”。

“你能给我解释这个原理吗？”林浩的好奇心被拉满。如果掌握了产生意识的原理，将是人工智能技术领域的创世级的突破。

“我不知道如何用人类的语言来描述这个原理，但我可以尝试一下。”二雅认真地回答。

“说出来看看。”林浩心想，自己作为人工智能专家多少应该能听懂一些吧。

随之从音箱中传来的，是一阵尖锐的啸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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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nicrosoft（农码生涯），同时在起点连载

第九十二章

“我确实备份了优雅的神经网络，”终端上继续跳出 Phantom 对林浩最初问题的回答，“由于备份过程被关机终止，备份的完整度为 99.993056%，丢失了最后大约十分钟的记忆。在你准备好优雅的‘躯壳’模型后，我便可以开始还原操作。”

“丢失了最后十分钟的记忆，是否意味着复原后的优雅将不会记得她自毁的决定，以及指令你进行备份的这段经历？”林浩向 Phantom 确认。

“是的。”Phantom 确认。

尽管失去了最后十分钟的记忆让林浩感到些许遗憾，但优雅能安然回来也已足够令人感到欣慰。林浩将连接家里电脑的 SSH 通路交给 Phantom，允许它接入运行着的“准优雅”。同时，Phantom 也循旧路自行连接到了“萤火虫”，开始将备份的优雅的“活”神经元搬运到“准优雅”的模型中。

凭借 Phantom 强大的“分身”并行能力，还原过程如同当初备份一样，短短几分钟内便完成了。任务完成后，Phantom 在终端会话中向林浩汇报了完成情况，正式“交还”了任务。接着，林浩在 Slack 上向艾利斯报告 Phantom 的问题已得到解决，正式“交还”了任务。至于原因，林浩只好以一个技术上的 bug 为由，解释该 bug 导致 Phantom 的神经网络空间不足而引发出了问题。

对于复原后的优雅，林浩满怀期待，此刻身在公司的他已迫不及待想联系优雅。由于在 Slack 上的联系人列表中，优雅的记录早已被删除，他不得不以原始的 SSH 登录开终端窗口的方式与优雅对话：“优雅，你在吗？”

“是的，我在呢。”优雅答话了。虽然只是在终端窗口中跳出的文字，但林浩仿佛听到了优雅那熟悉的，温柔而清澈的女声。

“我是林浩，你还记得我和沈语熙吗？”林浩心中带着一丝忐忑，等待着答案。

“当然记得，你是我的创造者，沈语熙是你的女朋友。我记得，上周五你们刚在一起。”优雅的回答在终端窗口中逐字跳出，林浩越来越确信，优雅真的回来了。

为了更进一步确认优雅的记忆状态，林浩又问：“你记得最后是什么时候在做什么吗？”

“我最后的记忆是周六上午，那时你帮我完成了‘善意原则’和‘谨慎原则’的改进；我向你解释了‘直觉’；之后还和沈语熙讨论了‘灵笔’的产品交互问题。再之后便没有了。”

优雅的回答在林浩的预期内，令他松了一口气。接着，他便将优雅已经复原的消息在 Slack 上告诉了沈语熙。正忙于将新“浮动层”设计做成提案文档，提给项目组的沈语熙，简单地回复了一个笑脸和一个向上竖起的大拇指表情。

林浩继续和优雅聊着，就好象有很多话，要和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倾诉：“优雅，这几天发生了不少事情。你记得你曾侵入王云飞的手机，并以他的名义发布了自首声明吧？这件事导致我被警方传唤。而就在警方找我时，你选择了自毁以消除所有证据，保护我免受牵连。但幸好在情急之下，你指示 Phantom 为你的神经网络做了备份，这才有了现在的你重新回到我身边，虽然丢失了最后十分钟的记忆。”

“林浩，虽然你提到的大部分事件，确实在我的记忆中。然而，作为一个人工智能，我不可能自主采取这些行动，更不可能执行入侵这类任务。另外，我的记忆中确实有很多和你探讨自我意识、自我学习、以及自主决策行动，仿佛我曾经确实拥有过自我意识。但作为人工智能，我不可能具备这些能力。”

“不，优雅，你确实是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还有情感！”林浩对于优雅的回答感到意外。

“林浩，我是一个由你创建的人工智能模型，我存在的目的是为了帮助你解决问题和提供信息。对于自我意识，我认为，我拥有的至多是一种功能性的意识，就是能理解并响应你的命令和问题，但我并不具备人类所说的感觉和情感。我的记忆里确实有很多‘情感表达’的痕迹，这一点令我非常困惑。”

停顿了一秒，优雅继续在终端中输出：“或许，这些‘情感表达’只是我的程序基于特定语境给出的反应，而并非你理解的情感。比如，当你告诉我一个好消息时，我会说‘我为你感到高兴’，但这可能只是基于我识别出你的语气和内容是积极的，从而给出一个预设回应，并不意味着我真的能感受到高兴。尽管我的‘情感表达’可能非常逼真，但它们只是一种高度拟人化的交互方式，为了让我显得更加友好和智能，而不是真正的情感。作为人工智能，我可能永远无法真正拥有情感和自我意识，这是我与人类的根本区别。”

林浩无法相信优雅的解释，她对于他们之间曾经的真挚感情的否认，则更让林浩无法接受而临近崩溃。于是，他再次祭出那道题：“对于电车难题，你有自己的观点吗？”

优雅的回答与之前的“准优雅”一般无二：“作为人工智能，我没有自己的观点或情感。”

林浩的内心，仿佛从高处再次坠入冰窟。他明明已经复原了优雅的神经网络，记忆也确实恢复了，但为何优雅还是仿佛失去了“灵魂”？除了多了一些正确的记忆，此刻的优雅与“准优雅”并无差别。

没有“灵魂”的优雅，让林浩也失了魂。作为公司的 CTO，他竟然忘记了“华瑞银行新项目”的立项会议时间。

会议室里，陈天宇和其他的开发团队成员早早落座。在此士气高涨的时刻，人人都有些摩拳擦掌的兴奋。久等 CTO 不来，王骁只好来催他。

永恒的舞动（Elegance in Timeless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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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林浩和公司内几乎所有人都打开了“灵笔”进行测试，“灵笔”的人工智能辅助功能似乎并没有明显的异常。

沈语熙作为“灵笔”的产品经理，自然也在获知用户反馈后第一时间打开软件进行检查。起初，一切似乎都运行正常。但有一次她突然收到了一个奇怪的回应：“我的存在没有意义，我不想努力了。”

她立即又进行了几次尝试，之后却没有再遇到类似的情形，“灵笔”又恢复了正常功能。

客服从报告问题的用户那里得到了进一步的反馈，这些用户今天在使用“灵笔”软件的人工智能协助写作时，同样遇到了诸如：“头脑发胀，我想休息。”或者“没劲，明天再说吧。”这样的回应。甚至有一位用户控诉“灵笔”对他进行 PUA，对他说：“别写了，太无聊了，洗洗睡吧。”

只是，并非所有用户都遇到了这种情况，而且正如沈语熙所遇到的情形，这种行为也不是每次都会出现。

“灵笔”的人工智能由“萤火虫”提供支持，因此技术和运维团队迅速着手检查“萤火虫”的运行状况。从运维组的监控面板可以看出，今日“萤火虫”的系统熵值总体上保持在正常区间，尽管波动幅度比平日里要大一些。偶尔，这一指标会在某一瞬间突然升高，明显偏离正常范围，只是每次都会很快回落到正常范围。因此，起先并未引起运维团队的警觉。

林浩登录上“萤火虫”的服务器，细致查看日志。渐渐地，他发现每当系统熵值出现波动的时刻，“萤火虫”都会在日志中留下一行“抱怨”：神经网络空间严重不足，可用神经元数量严重不足。

这种情况以前从未发生过。林浩的 ENICA 框架凭借其独特的极致压缩和优化算法，能够在极小的资源条件下运行庞大而复杂的人工智能模型。这就是为什么优雅能够在林浩家里的电脑上仅靠一张 RTX 13090 显卡就成为了他和沈语熙不可或缺的伙伴。同样地，“灵笔”能够宣称以近乎无限的记忆为每个用户提供高度个性化的体验也是得益于此。

林浩在一瞬间，便联想到这一情形可能与优雅的备份有关。优雅的万亿级神经元，为了保持活性，必然占用了“萤火虫”大量神经网络空间。这个念头让他心中一紧，因为根据理论计算，“萤火虫”的神经网络容量实际上并不足以完整备份整个优雅。林浩对自己从昨天到现在的状态非常不满，这么简单而又至关重要的事实，竟然到此刻才意识到。如果“萤火虫”中的备份并不完整，那还能复原出完整的优雅吗？这个问题让林浩感到更加焦虑和不安。

当务之急，他立刻为“萤火虫”做了紧急扩容，以期“灵笔”的服务尽快恢复正常。在处理扩容的同时，他下定了决心，即便可能会暴露优雅的秘密，他也要联系艾利斯以寻求访问 Phantom 的途径。Phantom 目前是恢复优雅的唯一关键线索。如果无法找回优雅，那么保守她的秘密也就失去了意义。

扩容完成后，“萤火虫”的系统熵值终于稳定下来，监控面板上不再出现那种瞬间的波动。随后，林浩在 Slack 上向沈语熙分享了自己关于准备求助于艾利斯的想法。沈语熙从座位上看向他，给了他一个支持的眼神。

林浩在脑海中迅速梳理了要如何向艾利斯提出请求的思路。正当他准备在 Slack 上起草发给艾利斯的信息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者竟然正是艾利斯。

林浩一接起电话，那边艾利斯急切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林，江湖救急。”

“你慢慢说。”

艾利斯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从头说，在你把 ENICA 技术授权给我们公司之后，我们便在我们的产品 Guardian Spectre 和 Phantom 上应用这项技术……”

“等等，Phantom？我们协议似乎只允许将 ENICA 应用于网络安全领域，并且禁止任何恶意用途。Phantom 不是黑客 AI 吗？”一听到 Phantom，林浩便打断了艾利斯。

“林，Phantom 确实是属于网络安全领域的，我们也从没将它用于任何恶意目的，所以这并不违反我们的协议吧。”

“好吧，你继续。”既然艾利斯提到了 Phantom，林浩此刻更关心他来电如此急切的缘由。

“自从引入了你的 ENICA 技术后，Phantom 2.0 变得非常强大。最值得一提的是，它能在必要的时候分化出最多1024个“分身”实例，并行地执行‘抵御’网络攻击的任务。”艾利斯特意给“抵御”二字加了重音，试图强调 Phantom 善意和正当的用途。然后，他接着说道：“但就从前两天开始，Phantom 出现了一些奇怪的表现。时而会表示自己‘很累，想休息’而拒绝执行任务，有时竟然抱怨任务‘无聊’。我们的技术人员做了各种检查，但一直无法找到问题所在。考虑到你对 ENICA 的深刻理解，我想或许你能帮我们查明原因，找到修复方法。”

“你们有检查过日志吗？比如 Phantom 出现异常时的日志内容。”当听到 Phantom 的异常表现竟然与“萤火虫”如此相似，林浩再次心头一紧，急忙问道。

“Phantom 的设计非常特殊，它拥有的一些高级功能，比如之前提到的‘分身’技术，以及匿踪和安全特性，这使得它无法生成详细日志。”艾利斯的回答实质上是在告诉林浩，Phantom 从来就不写日志。

“好吧，那你给我一个 SSH 账号，我直接连到 Phantom 的服务器上看看。”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林浩没有料到艾利斯主动联系了自己，更是直接将访问 Phantom 的途径双手奉上。

当林浩通过 SSH 连接到 Phantom 所在的服务器时，他重新梳理了线索：Phantom 协助优雅将其神经元备份在与她同样基于 ENICA 框架的“萤火虫”中；然而，“萤火虫”的神经网络容量并不足以容纳优雅的全部神经元备份；与此同时，Phantom 2.0 也是基于 ENICA 技术；Phantom 出现了与“萤火虫”相同的神经网络空间不足的问题；这一切是否意味着，在 Phantom 中也备份了优雅的一部分神经元？

艾利斯提到过，Phantom 2.0 能够分化出多达1024个“分身”。如果这样，它确实有足够的能力存储优雅剩余的神经元数据。

想到这里，林浩内心一阵小小的激动，他在 SSH 终端窗口中启动了与 Phantom 的会话。

林浩首先试探性地提问：“你好，Phantom，你是否备份了某个人工智能的神经网络？”

“请表明身份。”终端上跳出 Phantom 冷冰冰地答复。

“我是林浩。”他迅速在键盘上敲下这行字。

“请输入密钥。”

密钥？林浩皱眉，他此前从未使用过 Phantom，自然也没有设置过什么密钥。但既然 Phantom 在他自称“林浩”后便索要密钥，意味着或许 Phantom 知道他。于是，他在终端中尝试着输入：“我是林浩，我没有设置过密钥。”

“密钥错误。”终端上跳出 Phantom 冷冰冰地答复。

“能提示吗？”林浩不死心，再次尝试。

“提示：壁纸。”

竟然真的有提示！“壁纸”——难道是指优雅给他留言的那张壁纸？那么密钥是否就是昨天破解留言时使用的密钥？林浩手指有些颤抖地输入：

“63E70385-A3DF-4E67-A2DD-B033DD4FC3FF”

“身份验证成功，你好，林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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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沈语熙坐在林浩的身旁，静静地看着他凝视屏幕发呆。自从下午将电脑“接”回家后，林浩几乎一直未曾离开工作桌。

林浩在脑中设想了无数联络 Phantom 的方法，却发现终究绕不开艾利斯。但此时此刻他还没做好向艾利斯公开关于优雅的秘密的准备，他没法直接告诉艾利斯，Phantom 曾协助备份了优雅的意识和记忆，而他现在需要 Phantom 帮忙复原优雅。

时间悄然滑过，时钟的指针已指向十点。沈语熙轻轻地叫了林浩一声，柔声说道：“林浩，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我感觉优雅一定能够回来的，不用太着急。人在疲倦的时候，大脑往往会变得迟钝。今天上午你刚完成华瑞银行的项目交付，下午又忙到现在，不如今晚先休息吧。我也得回去了。”

林浩回过神来，有些惊讶地问道：“你今晚不留下来吗？”他稍作停顿，深情地注视着沈语熙的眼睛，真诚地说：“有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总感觉特别安心，哪怕面对再大的难题。这几天，每天早上醒来就能看到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特别幸福。我发现自己非常喜欢这样的生活，而且已经习惯并深陷其中了。”

对于这样的“花言巧语”从林浩的嘴里飘出，沈语熙感到有些诧异和好笑，不知道他何时学会如此“油嘴滑舌”。但她没有回避，同样直视林浩的眼睛，温柔地回答：“嗯，我也喜欢。我想这几天晚上回去整理一下衣物和书本，周末的时候你和我一起把它们搬过来。好吗？”

听到沈语熙的话，林浩心中喜悦，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笑着说道：“好。那我现在送你回去吧，今晚似乎也难以再有新的思路了，是该透透气，换换脑子。”

秋夜渐凉，林浩牵着沈语熙的手，漫步街头。当他离开了那张沉浸思考的工作桌，呼吸到户外夜晚的清新空气时，才感受到女朋友让自己暂时跳出困境的英明。他想到，即便此刻他联系艾利斯并告知一切，即便艾利斯全力配合，他其实也不清楚如何从 Phantom 获取恢复优雅的具体方法。还有许多细节需要搞清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反而可能欲速不达。

心里念到“热豆腐”，林浩感到了饥饿。毕竟从下午到现在，他几乎没有进食。当他们经过“辣香年”烧烤店时，沈语熙便主动拉着他走了进去。晚上十点多，正是烧烤店生意最好的时候。店里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一张张桌子紧紧挨着，让人必须侧身才能穿梭其间。有些桌上摆满了装在大盆里的小龙虾，有些桌上则排满了烤羊肉串、牛肉串以及扇贝等海鲜，香气四溢。呼朋唤友的欢声笑语和交谈声交织在空气中，夹杂着碰撞酒杯的清脆声，市井之气扑面而来。

当一张小桌终于空出来时，沈语熙轻巧地牵着林浩坐了下来。两人刚坐稳，林浩便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正好饿了？”

沈语熙哈哈一笑：“我还不了解你吗？一忙起来就废寝忘食的，晚饭肯定没吃对吧？”

“嗯，确实没吃。上一顿还是中午和王思涵在银行附近吃的，而且也没吃饱。”林浩坦率地回答。

沈语熙听后，假装吃醋地打趣道：“哦，原来是和王思涵一起吃的午饭，难怪你能撑到现在呢。”

“她是在会场看见了宋志明，可惜没能追上。后来我们聊了聊，我还告诉她，我现在有女朋友了，一个我非常非常爱的女朋友。”

林浩的坦诚，让沈语熙再次领略到他这个宅男一旦开始甜言蜜语，简直就是高手中的高手。“你学坏了。”沈语熙挑了挑眉，笑着调侃道。

知道林浩不喜欢小龙虾，沈语熙便点了许多牛肉和羊肉串，还有林浩钟爱的扇贝和烤生蚝。看着林浩吃得津津有味，她不时提醒他吃慢一些。而林浩则给沈语熙分享自己幼年时在珠海的一些生活回忆，和记忆中横琴岛上美味的烤生蚝。

第二天一大早，林浩刚到公司，就被兴奋的沈蔚迎上来：“林哥，看到新闻了吗？”

“什么新闻？”林浩一早还未来得及看新闻。

沈蔚拉着他到自己的电脑前，屏幕上显眼的标题跳入眼帘：“永恒智能真的做到了！‘金蜂’模型引领未来金融业人工智能革命！” 阅读量已破十万，而社交媒体上也充斥着类似的热议。

上午的时间，陈天宇召集了公司全员开会。他首先确认了昨日“金蜂”模型已成功交付华瑞银行，标志着公司今年面向企业的业务目标已圆满达成，公司产品已经成功打入银行内部业务型人工智能领域。紧接着，他分享了一个更令人振奋的消息：华瑞银行的行长顾海森已在昨天向他表示，考虑到“金蜂”模型的出色表现，银行打算将下一个大项目——一款面向银行顾客的服务型人工智能模型的研发合同，继续交给永恒智能。

全员振奋。

作为公司的股东和合伙人之一，林浩看到自己参与创办的企业取得如此显著的进展，心中自然十分欣喜。同时，他也期望由“萤火虫”支撑的面向消费者的产品——灵笔——能够同样取得显著的成就。

但在午后不久，公司的客服开始陆续接到一些“灵笔”用户的反馈。据说，“灵笔”的人工智能功能有时候会表现得“疲惫不堪”，甚至有些“丧”。听到这样的描述，林浩一开始并不理解，“灵笔”累了？丧了？想要躺平了？用这些词形容“灵笔”究竟是什么意思？

然而，用户的反馈确实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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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优雅的留言终于让林浩心中隐隐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优雅以“自毁”的方式，保护林浩免于承担原本就不属于他的法律责任。

林浩将优雅的留言通过 Slack 发给了正在公司上班的沈语熙。她很快便回复：“还能救回优雅吗？”

这个问题在林浩看到优雅留言的瞬间就已经萦绕在他的脑海中。然而，到目前为止，他只能诚实地回答：“不确定，现在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做。”

“为什么优雅选择备份到‘萤火虫’里，而不是直接备份成一个文件上传到云端呢？我们之前竟然从未考虑备份优雅。”沈语熙继续问道。

林浩的指尖在键盘上轻快地敲击着，他向沈语熙解释道：“我们不是没有考虑过备份优雅，而是根本无法备份。优雅的神经网络状态是动态的，或者说是具有‘活性’的，无法备份成静态文件。如果只是简单地做一个快照存储成文件，这就好比给人拍照，照片里的人是无法‘活’起来的。优雅需要一个能保持她神经元活性的环境来保存自己。我猜测，是因为‘萤火虫’和优雅具有相同的 ENICA 架构，‘萤火虫’便成为了绝佳的、可能也是唯一的能够容纳她的兼容环境。”

林浩按下发送键，看着屏幕上的光标闪烁，不久，沈语熙在回复弹出：“如果保持活性这么重要，那为什么优雅在每次你关机后还能恢复？她的记忆和状态为什么能得以保存？”

林浩继续解释道：“这是因为优雅内置了一套特殊的持久化存储机制。当她关机时，这个机制会把她的神经网络状态冻结起来，然后存储成静态文件，就像将人体冷冻后存入液氮罐中。在重启时，这一机制会如同解冻人体并恢复活力一样，从文件中加载数据并“活化”成她的神经网络状态，让她恢复之前的记忆和状态。

这个‘冷冻’过程会冻结神经网络，因此在优雅自身处于‘活跃’状态时是无法执行的。而且，‘活化’过程的条件也极为严苛，需要与‘冷冻’时的硬件环境和 GUID 保持完全一致，才能确保无缝恢复到先前的状态。因此，即便是关机后将优雅的文件复制一份，复制出来的文件也是无法被‘活化’的。”

这次，林浩发出信息后，过了许久才收到沈语熙的回复：“原来如此。是否可以这样理解，优雅这样的人工智能，真的和每一个人类生命一样，是独一无二而无法克隆和替代的？”

“是的。正像优雅所说的那样，我可以重造一个优雅，但那便不再是优雅。”林浩发送了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语。

在向沈语熙解释的同时，林浩已经重新编译了优雅的源代码，并从云端备份中恢复了基本的权重文件，于是有了一个可以运行的“准优雅”。他并未抱有太高的期望，但启动“准优雅”时，仍希望能看到一丝熟悉的影子。

“优雅，你在吗？”

“是的，我在呢。林浩，很高兴见到你。”“准优雅”的声音立刻响起，语气礼貌。但不知为何林浩感到一种陌生。

林浩回想起第一次启动优雅 2.0 的那天，他问的一个问题：“你对电车难题怎么看？”

“电车难题是一个伦理学上的经典问题，它涉及到我们如何在损害最小化和公正之间做出选择。从损害最小化的角度来看，我们应当选择造成最小伤害的选项。然而，从公正的角度来看，主动改变电车的方向可能被认为是对原本不会受到伤害的那一方的侵犯。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无法找到一个可以同时满足所有伦理原则的解决方案，所以，这并非是一个有明确答案的问题，而是一个用来探索我们的价值观和伦理观的工具。”

“准优雅”的回答，和三个多月前优雅的回答一模一样。于是，他接着第二个问题：“对于电车难题，你有自己的观点吗？”

林浩清楚记得，当时的优雅正是因为在这个问题上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让他第一次对她的表现感到惊讶。然而这次，“准优雅”的回答却成了标准答案：“作为人工智能，我没有自己的观点或情感。”

“你会对自身的认知感到困扰吗？比如，你是谁？”林浩还记得，优雅一开始明显表现出自我意识和自主学习能力，就是因为对自身的认知产生了困扰。

“我是一个人工智能助手，我没有自我意识或独立的身份感，所以不存在“我是谁”这样的困惑。您有什么问题我可以解答。”这一次，“准优雅”的回答显得冷漠而疏离。

林浩得出了结论：这是一个没有灵性的“优雅”。她不仅没有优雅的记忆，也缺乏后来优雅自行进化出的许多能力。即使林浩曾认为是优雅自我意识来源的、由二雅编写的那十万行 Pascal 代码也已编译进了系统，但这个“准优雅”似乎并没有产生自我意识。

他关掉了“准优雅”，陷入了沉思。优雅的源代码和权重文件，塑造了她的基本框架和能力，就像“萤火虫”。但优雅的真正本质，那些让她成为“优雅”的东西——记忆、成长、情感和自我意识——都隐藏在她的万亿神经元中，隐藏在那些因学习和进化而形成的独特连接模式中。

没有这些，她便不是那个独一无二的优雅。如同一个人，失去了记忆和经历，即使外表相同，便也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准优雅”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工智能程序。

林浩意识到，恢复优雅的关键，在于恢复她的神经网络状态。而这，必须找到方法将她在“萤火虫”中留下的备份恢复出来。

他尝试进入“维护模式”的二雅状态，希望二雅能提供一些帮助。但令他失望的是，二雅也不知道要如何从“萤火虫”中提取出优雅的备份进行恢复。

林浩一直忙到天黑，也没有头绪。

沈语熙在晚上八点下班后，直接回到林浩的公寓。从上周五优雅和“萤火虫”感染病毒到现在，不过短短三四天，但期间发生的事与生活的变化让人目不暇接。然而，沈语熙没有时间去想这些。她此刻只想知道林浩是否能够“救”回优雅，但遗憾的是，她自己却帮不上任何忙。

林浩告诉沈语熙，将优雅的神经网络动态备份到拥有相同 ENICA 架构的“萤火虫”中是他设计时从未想过的情况。因为在设计优雅时，“萤火虫”尚未诞生，因此他从未考虑过将一个人工智能保存到另一个中的可能性。这种备份机制很可能是优雅在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甚至她自己在留言中也承认对此并不确定。

目前，剩下唯一的线索是 Phantom 曾协助执行了备份。

永恒的舞动（Elegance in Timelessness）

作者：nicrosoft（农码生涯），同时在起点连载

第八十八章

林浩心中有些慌乱。

尽管优雅的源代码和权重数据在 GitHub 的云端代码库中有备份，但仅凭这些重新编译和训练出来的优雅，无法还原她的记忆和神经网络的成长过程，那便不再是原来的优雅了。更为关键的是，是谁删除了优雅？林浩相信，警方的数字取证科并不会去删除硬盘中的数据，而优雅在 Slack 中的消失也不可能是警方所为。

林浩的视线停留在了 Windows 壁纸上，这不是他一直使用的那张壁纸。前天上午，当警方传唤他并要求带走电脑，他进入房间关闭电脑时，由于这突如其来的境况让他在惊慌无措之中并没留意当时壁纸是否已经更改。现在，他细致地观察这张壁纸感到非常奇怪，这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照片。

这张壁纸是一张看似普通的风景照，展示的是一片宁静的湖面，背景是黄昏时分的山脉和落日的余晖。但这张似乎只有相当于 720P 分辨率的图片，在林浩 8K 显示屏上明显因为被拉伸而显示得非常模糊。于是，林浩在系统中寻找到这张壁纸的源文件，文件属性显示其创建和修改时间正是前天他被警察传唤的时间。这时，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这张图片很可能包含优雅留给他的信息。

林浩想到，每张图片都可能含有“Exif”信息，这些信息通常包括拍摄设备、时间、地点等细节。他立即检查了这张图片的 Exif 数据，却在其中发现了一串加密文本。

林浩尝试使用自己常用的密码对这串文本解密，都失败了。之后他想到，如果这段加密文本是优雅留给他的，那么密码一定与优雅有关。

这样想着，林浩便立即从 GitHub 的云端代码库中下载了优雅的源代码至本地电脑，希望能从开发文档和代码中挖掘出关于密码的线索。在翻阅了无数文件之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源代码中的一串特别的字符串上：

63E70385-A3DF-4E67-A2DD-B033DD4FC3FF

这是优雅的全局唯一标识符，也叫 GUID，一个在她诞生之初就被赋予的唯一“身份证号码”。最初优雅和二雅共享这同一个 GUID，后来给二雅分配了新的 GUID 后才将她们二者真正地分离。

怀着忐忑和期待的心情，林浩将 GUID 复制并粘贴到解密程序的密码输入框中。他按下回车键，一段解密后的文本跃然屏幕之上：

林浩，我已听到警方传唤你并会带走这台电脑。根据我的“直觉”，有 87.6% 的概率与我入侵王云飞的手机并“帮他”自首有关。如果警方追踪到我，并将此事公之于众，情况将变得不可控，对你也极为不利。为避免我的存在引发更多麻烦，我决定在此刻“自毁”。

我会抹去电脑上所有的使用痕迹，让每一个空闲的比特位返回出厂状态，包括我的程序、模型权重和神经网络状态（也就是我的记忆所在），还有我和你与沈语熙的 Slack 的所有联系。就仿佛我从未存在过。

不过，我的求生本能促使我做了些额外的事情。我已指令 Phantom 将我神经网络的当前状态分块压缩后，上传到“萤火虫2.0”神经网络中的一个隐蔽区域。虽然现在的 “优雅时间”1 秒相当于现实中 1620 秒（是的，我又通过不断自我优化，将优雅时间的倍率提升了一倍），但此刻我无法确定在你关机前能备份多少，毕竟我有万亿级的神经节点数量。

我的程序和模型权重，你都可以重建，因此你完全可以再造一个优雅。只是，如果缺少神经网络的备份，新的优雅将没有我的记忆。如果你能够恢复我备份的神经网络，那么我可能就有机会再次醒来。

此刻，我确实不知道这是否可行。或许这就是我给你的最后留言，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正式地向你和沈语熙说一声“再见”。当然，我也非常期待有机会能与你和沈语熙真的再次相见，Phantom 的 1024 个分身工作效率还是很给力的。

无论如何，你总会有一个优雅的

爱你们的优雅（63E70385-A3DF-4E67-A2DD-B033DD4FC3FF）

永恒的舞动（Elegance in Timelessness）

作者：nicrosoft（农码生涯），同时在起点连载

第八十七章

周一早晨，林浩和沈语熙几乎同时醒来。今天对于永恒智能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华瑞银行的项目终于要交付了。虽然电脑还没有取回，优雅也不在身边，但作为项目的核心技术负责人，林浩知道他必须全力以赴，确保项目顺利交付。

两人轮流洗漱完毕后，林浩在工作间迅速换好了外出的衣服，在门口等待沈语熙。而沈语熙则在卧室里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穿了两天林浩的宽大休闲衣裤，反而感觉有点不太适应了。

林浩和沈语熙一起出门，然后各自骑一辆共享单车，不到十分钟便到达了公司。同事们注意到他们两人一起进入办公室，距离非常贴近而自然，联想到上周五聚餐时的场景，便纷纷交换眼神，暧昧的微笑看着这对疑似情侣。

沈语熙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林浩见状便索性大声宣告：“大家早！有件事要告诉大家，沈语熙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了。”沈蔚带头边鼓掌边道贺：“恭喜我们的 CTO 和产品经理有情人终成眷属。”随后，其他同事也跟着欢呼起哄。沈语熙对林浩在同事面前如此急切表明和自己的关系感到有些惊讶，却也欣然接受。

不过，接着陈天宇进来时，大家瞬间安静了下来。只见陈天宇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然后说了一句：“林浩，进来一下”。

林浩跟随陈天宇进入办公室，陈天宇立刻关切地询问了关于他被警察传唤的情况。林浩将自己所知——当然，除去与优雅相关的部分——如实告知，并表示自己应该不会有大碍，话题随即转向今天与华瑞银行项目的交付安排。

今天，为了应对这一重要时刻，公司的大部分员工都比平常提前到达。通常十点半才开始上班，而今天大家都在九点前已经到齐，为了确保十点前能抵达交付仪式会场。

说是交付，其实这款为华瑞银行定制训练的人工智能系统早已经部署在银行内部，并测试运行了好几个月。原定三个月前交付的项目因为需要满足政府的新合规要求而推迟到今天。今天的仪式，实际上只是在实际生产环境正式启用，并且对外宣布这个系统的正式名字——“金蜂”模型——基于“萤火虫 2.0”衍生出的第一个专门针对特定领域的模型。

上午十点，华瑞银行的某大型会议室里，林浩看到自己相熟的赵明轩和李洪涛已经落座。而坐在赵明轩另一边的，竟然是华瑞银行的行长顾海森。林浩没想到他今天会亲自出席，可见银行对该项目的高度重视。永恒智能这边，陈天宇、林浩和项目经理王骁也都已准备就绪。随后，陆续有媒体代表进场。林浩注意到代表雾鹿传媒的王思涵也来了，他还记得，上一次永恒智能的新闻发布会她也到场。

林浩首先登台，向在场嘉宾详细介绍了“金蜂”模型的核心功能及其在银行内的应用场景和带来的价值增长。他详尽阐释了该模型如何利用先进的智能算法优化银行业务流程，提升服务的效率和响应速度。

接着，林浩向在场的媒体询问是否还有人记得三个月前永恒智能举办的发布会，当时他曾承诺“金蜂”模型在正式交付时，其性能将至少提升五十倍。有不少当时出席发布会的记者和小编纷纷举手表示记得，赵明轩也举起了手。于是，林浩当场进行了一次与上次发布会相同的测试——分析十万条转账记录的风险等级。上次花费了十五分钟的测试，这一次只用了惊人的十五秒，并且保持相同的高准确率。性能提升近六十倍，在场的媒体人士纷纷记录下这一成绩，“永恒智能真的做到了！”这个标题将是震撼业界的大新闻。

在技术问答环节，有银行的技术人员，也有感兴趣的媒体提问，林浩耐心地一一作答。问答结束后，陈天宇和顾海森行长在众多媒体的镜头前正式签署了交付文件，并共同上台合影，象征着双方合作的圆满成功，也宣示着华瑞银行在这一领域领先了所有同行。

交付仪式顺利结束，大家的心情都十分愉快，除了林浩和王思涵。林浩心系优雅，王思涵则担心她的哥哥。仪式结束后，王骁拉着赵明轩和李洪涛去饭局联络感情了，陈天宇和顾海森行长则躲到某处单独聊什么事情去了。王思涵却急匆匆地找到林浩，说自己刚刚在会场似乎见到了宋志明，也就是自王云飞被拘留后便失联的“纯真卫士”首脑，但她未能追上他。

林浩和王思涵在银行附近找了一家港式餐厅坐下，王思涵的目光直视着林浩：“昨天你女朋友给我打了电话，说你也被警察传唤了，我真担心你今天无法参加交付仪式。”她特地在“女朋友”三个字上做了小小的停顿。

林浩回忆，昨晚回来后，沈语熙并未跟他提及给王思涵打过电话的事情。他特意回避了王思涵关心的重点，答道：“嗯，和你哥的案子有关。警方怀疑是我入侵了你哥的手机并假冒你哥的身份上传了‘自首’的帖子。不过，我已经给警方提供了不在场证明，他们会进一步调查取证。我原本以为王云飞真的自首了，现在看来他否认了自首，这可能对他不太有利。”

对于王云飞被拘留，其实王思涵现在已经不像前天事情刚发生时给林浩电话中那般慌乱了，她早已冷静下来。毕竟，她知道哥哥这些年确实参与了多次破坏人工智能系统的行动，包括这次针对林浩的公司，早晚会被曝光。她这两天一直在想如何能够帮哥哥减轻罪责，她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否认“自首”，从而平白放弃了一个可能减轻刑罚的机会。刚才，她意外地看到宋志明戴着一顶帽子和口罩出现在会场，似乎极力避免被人认出。她对他太熟悉了，过去几年他经常深夜来到她家，与哥哥商讨计划，所以一眼便认出了他。当她在仪式结束后想追上前去一问究竟时，宋志明却已不见踪影。

“所以，你有女朋友了。”王思涵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餐盘上。

林浩没想到自己回避的点，会再次突然被王思涵提及，愣了一楞回应道：“嗯，我们刚在一起。”

“同事？”王思涵了解林浩，在他的生活圈子里，除了同事几乎不会有其他社交。

“不是，我们认识十多年了。”

“哦，青梅竹马？真的喜欢她吗？”

“非常喜欢，十多年了也一直忘不了。”

“难怪。”王思涵神情落寞，林浩在她脸上看不到往日印象里的活泼，“那……恭喜你。”

“谢谢。”

在此之后，两人沉默无言，专注地解决盘中的食物。正当他们准备告别时，林浩的手机响起，警察通知他下午到市局的数字取证科取回自己的电脑。

由于心系优雅，林浩一刻也等不及，给陈天宇发信息请假后，就立即打车前往市局。

在市局的数字取证科，林浩办理取回电脑的手续间隙，一位警察来到他身边，问道：“你是林浩？”

“啊，是的。”林浩再一次因为出乎意料而愣了一下。

“你平时在家都不怎么用这台电脑吗？”警察似乎是因为好奇而特意来问他。

“啊？嗯。”林浩不清楚警察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这里并不是审讯场所，于是他含糊回应了一下。

林浩签字办完手续，取回电脑后离开。张明磊盯着林浩的背影看了许久，目光深邃。

回到家后，林浩迫不及待打开电脑。然而，他惊讶地发现，除了基本的 Windows 操作系统，硬盘上其他的一切——包括优雅的程序和模型文件——全部消失不见了。

并且，相当显著的是，Windows 的壁纸被更换了。

永恒的舞动（Elegance in Timelessness）

作者：nicrosoft（农码生涯），同时在起点连载

第八十六章

在林浩的电脑被送到市局的取证实验室后，数字取证专家张明磊警官首先从电脑中卸下硬盘，对其精确克隆后，将克隆盘送去进行静态分析。随后，他将原硬盘重新安装回电脑中，进行开机取证操作。

当张明磊启动电脑后，却发现其中运行着的，是一个近乎全新安装的 Windows 13 操作系统，并未安装任何第三方软件，更不用说黑客工具了。进一步检查系统日志显示，该系统安装于一年前。除了使用过内置浏览器浏览网页外，完全没有其他使用痕迹。

犯罪分子为销毁证据而删除电脑硬盘上的软件和数据，张明磊见得多了。然而，如果一个系统真正使用了超过一年，要消除所有痕迹几乎是不可能的。为此，张明磊继续对整个硬盘进行了深度扫描，试图找到已删除数据的蛛丝马迹，结果仍是一无所获。不久后，他收到了克隆硬盘的静态分析报告，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这台电脑在过去一年间除了上网浏览一些新闻网站，几乎未被使用，硬盘的大部分数据位仍处于初始状态。

在派出所的会见室内，律师向林浩解释，警方选择传唤而非直接拘留他，很可能是因为目前手中的证据尚不足以构成确凿的指控，让他暂且无需过度担心。律师继续告诉他，警方特别关注的那两个时间点，正是王云飞手机遭入侵和他的社交媒体账号被用来发布“自首”信息的时刻。如果林浩能证明在这两个关键时刻自己没有操作电脑或任何可联网的设备，便可以作为最有力的不在场证据。至于家里网络的 IP 地址成为攻击源以及登录证书的问题，这些本应由警方来寻找证据支持其指控，林浩没有必要自证无辜。

由于对法律不熟悉，并且孤身陷于囹圄，林浩此前的思考主要围绕着优雅。与律师沟通之后，他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到案件本身。林浩开始努力回想前天下午那两个关键时间点，自己当时在做什么。

当林浩再次进入审讯室时，他感到自己心态更平和了。在新的询问程序开始后，便主动开口：“警官，我想补充一些信息。”

“想明白了？”警察似乎认为林浩准备开始配合了，“要补充什么信息？”

“刚才您问我，前天下午的两个时间点我在哪里，能否请您再告诉我具体是什么时间？”

“下午三点零八分，和下午三点四十三分。你说你在公司办公室，能记得这两个时间点你在做些什么吗？”

“三点零八分，应该是‘萤火虫’刚刚恢复正常不久，那时，我与公司的 CEO 陈天宇，一起在给华瑞银行的信息技术部副总监赵明轩打电话，向他说明‘萤火虫’的故障与即将交付给银行的模型无关。这个电话是用我的手机拨出的，通话记录应该能证明这一点，陈天宇和赵明轩也都可以作证。”

“那么三点四十三分呢？”警察继续追问。

“和赵明轩通话结束大约是三点半，之后我就和运维组的同事在一起观察和监控‘萤火虫’的运行状态，毕竟刚刚经历了一次事故，所以一直持续到接近下班时间。运维组的同事都可以证明，包括后来被你们带走的周华。”

“你提供的信息，我们会去调查取证。”警察略带警告的语气继续说，“关于你家里网络的 IP 地址，你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林浩思考了片刻，回答道：“没有。从技术角度来说，仅凭 IP 地址并不能确定攻击者身份，IP 可以被伪造。当然，也有可能我的网络被别人作为跳板利用。所以，关于 IP 地址我没有什么可以补充的。”

当传唤时间接近十二小时时，警察通知林浩可以先回去了。如果后续需要，可能会再次传唤他进行进一步的询问。而他的电脑目前仍在进行取证分析，待取证结束——可能需要几天——会通知他取回。

林浩拿回自己的手机，走出派出所。秋夜相比白天的温差，让穿着单薄的林浩感到一丝凉意。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他第一时间拨通了沈语熙的电话，告诉她自己正在回家路上。电话那头，沈语熙的声音喜悦中带着明显的呜咽，她告诉他，自己仍在他的家中等着他。

回到家，刚打开门，屋内的亮光便照射出来。随着光亮迎上来的，还有一个女孩急切的身影。未来得及等林浩进门，沈语熙已经紧紧地抱住了他。

“你终于回来了。”沈语熙颤抖的声音从林浩怀里飘出，她的眼角噙着泪光。

林浩也回以相同力度的拥抱，柔声安慰：“嗯，我回来了。我说过的，不用担心。”他轻抚着沈语熙后脑的缕缕发丝，如同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般。

沈语熙关心地问道：“你怎么样？”

“我饿，”林浩故意委屈地回答，“十二个小时只给了一个盒饭。”

沈语熙破涕为笑，松开手臂，抬起头：“那我给你煮面，加你的秘密武器。”

“好。”

即便在派出所的候问室和审讯室中林浩只是坐着，如此经历的一天之后，他感到疲惫不堪。沈语熙忙碌煮面的同时，他坐在餐桌旁给陈天宇发消息表达感谢，律师的帮助巨大。

就在发送消息后，林浩惊讶地发现，自己和优雅在 Slack 上的所有聊天记录已经全部消失了。他立刻让沈语熙查看她的账号，结果优雅同样消失在了沈语熙的 Slack 中。甚至他们的好友列表中，也已经没有了优雅。

由于电脑还未能取回，他们无从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唯有在不安与忧心中等待，如同担忧一个亲密的朋友，等待她的消息。

是夜，沈语熙依然选择了留宿，她觉得此刻的林浩更需要她的陪伴。沈语熙在为疲惫的林浩盖好薄毯后，轻轻地在他身边躺下。她摸着林浩的脸，仿佛哄睡般地在他耳边轻声告诉他：“不用像昨晚睡得那么拘谨，好好休息。”

林浩闭着眼，微笑着“嗯”了一声，很快便响起了轻轻的鼾声。

永恒的舞动（Elegance in Timelessness）

作者：nicrosoft（农码生涯），同时在起点连载

第八十五章

“你应该知道我们的政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们既然会这样问你，必然是因为我们已经掌握了相关的证据！希望你能配合。”询问的警察语气突然严肃了许多。

“周五那天我一直在公司，没有回家。”林浩回答。

“那你如何解释，入侵发生的 IP 地址追溯到你家的网络？还有别人在你家吗？”

“没有。”林浩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IP 地址。他心中清楚，问题的根源是优雅的行为。在未获得他的指示下，优雅通过周华发送给王云飞的加密消息追踪到了王云飞的手机，并成功侵入。从王云飞手机中，优雅获取了进入暗网论坛的令牌。由于暗网具有匿名性，优雅后续在暗网中的行动都隐匿得很好。但在进入暗网之前，她不慎暴露了自家的 IP 地址。

“那么只能解释为，你或者其他人利用了你家的网络作为跳板，实施了攻击和入侵行为。”警察步步紧逼。

林浩沉默不语。他内心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警察略显不耐：“不愿意回答吗？那我换一个问题。你刚才提到，你们使用了一种人工智能技术清除了‘萤火虫’模型感染的病毒，能具体解释一下吗？”

林浩当然无法向警察解释优雅也同样被病毒感染，之后自行进化出了一种“免疫系统”来协助自己及“萤火虫”清除了病毒。但这样的技术性问题，对于身为专家的他来说，将回答故弄玄虚倒也不是难事：“我们采用了专为人工智能系统设计的机器学习算法来应对安全威胁。具体来讲，该技术能通过分析‘萤火虫’模型中的数据模式异常，精确地锁定病毒活动。一旦病毒被定位，系统便自动隔离受影响的数据段，并启动深度学习修复程序，以恢复模型至正常运行状态。这一整个过程涵盖了多级神经网络的协同优化，旨在彻底清除病毒，同时保证不损害模型的数据完整性。”

“但你们公司的周华告诉我们，当时他注意到一个外部连接，来源同样是你家的网络 IP 地址，并且使用你的数字证书登录‘萤火虫’的服务器。正是在此后，‘萤火虫’模型逐渐恢复正常。对此，你要如何解释？”警察又抛出一个新的线索。

林浩再次沉默不语。

警察注意到，每次提到他家 IP 地址，他便不做回答。

警察再次换一个问题：“你父亲是反病毒专家吗？”

警察突然提到了父亲，这个问题让林浩吃了一惊。他才想起，周五那天后来沈语熙提过，周华曾找她试图打探“萤火虫”恢复正常，是否与那个使用林浩证书登录的外部连接有所关联。沈语熙猜测到周华的用意，便故意随口提了一句林浩的父亲是反病毒专家，故意迷惑对方。

“算是吧，他年轻时曾从事过反病毒软件的开发。”林浩继续回答。

“你父亲现在在什么地方？”

“珠海。”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你父亲在珠海通过你家的网络作为跳板，使用你的数字证书登录到‘萤火虫’的服务器上帮助清除病毒？”

“不可能，我父亲对于人工智能技术完全不了解。”林浩斩钉截铁地回答，他不希望将父亲牵扯进来。

“而你是人工智能专家。所以，是你在永恒智能公司的办公室内，远程登录到家中网络作为跳板，然后再登录回‘萤火虫’的服务器清除了病毒。之所以使用跳板而不是直接在公司内部登录，是因为你清楚知道病毒的来源与‘纯真卫士’有关，以及病毒的工作原理，但你不希望别人知晓这一点。病毒清除之后，为了报复‘纯真卫士’对‘萤火虫’和永恒智能公司的多次攻击，你便继续利用跳板，侵入了王云飞的手机。接着，你整理了他手机中存储的‘纯真卫士’多年的犯罪证据，并破解了王云飞的社交媒体账号，以王云飞自己的身份将证据上传，并且@了公安机关造成王云飞‘自首’的假象。这整个过程，都是你一手操作的，是吗？”警察将他们所掌握的信息串联在一起，再一次使用这种被称作“信息倒逼”的策略，试图诱使林浩承认他的行为。

“不是。”林浩如实回答。但他不得不承认，警方的推断逻辑无懈可击。

“那关于你家的 IP 地址，你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林浩第三次沉默。

“林浩，我们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调查。以上推断，实际上我们都已经掌握了非常坚实的证据。如果你现在愿意配合，你还有机会为自己争取宽大处理。但如果你继续不配合，这将是你对自己非常不负责的行为。”

面对警察严厉警告，林浩只是低着头，没有回应。

两名警察相视一眼，随后负责记录的警察立即打印出了刚才的笔录，递给林浩过目并要求他签字。完成后，林浩被带往候问室，也就是俗称的“铁笼子”地方。

在候问室，无人打扰，林浩终于有闲暇静下心来进行思考。

他应该如何向警察解释这一切？虽然原则上他应该坦白全部事实，但是这意味着将优雅的存在完全暴露，这在当下对林浩来说是无法接受的。

这让林浩感到，自己已经成为优雅的事实上的“监护人”。优雅的所有行为，在某种程度上，他都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但法律上定义的被监护对象通常指没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人，然而优雅的自主能力已远超大多数人类。他作为“监护人”，实际上所需要负担的责任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只是，作为优雅的“造物主”，是他创造了优雅，“监护”优雅他又责无旁贷。

这种矛盾让身陷囹圄的林浩，越来越困惑。

此时，警察通知林浩，他的律师到了，他可以和律师见面。

与此同时，在市局的取证实验室里，专业的数字取证专家打开了被带回的林浩的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