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舞动（Elegance in Timelessness）

作者：nicrosoft（农码生涯），同时在起点连载

第九十七章

林浩和王骁、张晓峰坐在前往浦东机场的车上。

“老陈具体说了些什么？需要这么紧急，银行那边出现什么情况了吗？”王骁好奇地问林浩。

林浩一边在手机上打着字，一边回答道：“他只说项目调研计划有变，我们需要立即动身，今天下午必须到达华瑞银行总部。具体情况他也没多说。”他心里依旧牵挂着女朋友和新优雅。

张晓峰插话道：“难道是‘金蜂’出了技术故障？”

林浩摇头：“如果是‘金蜂’的问题，不需要我们特地跑到深圳。主服务器都在上海。”他沉思片刻后继续说：“我不觉得是技术问题。‘银燕’项目才刚刚立项，还在初期调研阶段，目前应该没有情况至于这么紧急。”

张晓峰神秘地低声说：“那可能是陈总和顾行长在某些关键问题上意见不合，需要你这位技术大拿出面去解决。毕竟，‘银燕’可是顾行长钦点的项目，陈总虽然搞定了‘金蜂’，但不一定能搞定顾行长，嘿嘿。”

“晓峰，你这想象力不去写小说可惜了。”王骁笑着接话。他知道张晓峰在星河科技的时候，除了编程，最大的爱好就是写网络小说，虽然从未大火，常被同事们戏称为“被代码耽误的小说家”。

林浩不愿多加猜测，因为他觉得这没有什么意义，至少没有比和女朋友聊天更有意义。既然已经在路上了，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顺其自然地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下班后，沈语熙独自一人回到了林浩的公寓。

上午，林浩和王骁、张晓峰匆忙中便离开了，连行李都没有准备。陈天宇让他们到了深圳再自行置备衣物和其他必需品，费用由公司报销。虽然，随后林浩在机场候机、登机以及在深圳降落的整个过程中，沈语熙一直和他通过 Slack 保持着联系，但每次看到林浩空着的办公位，她仍然感到不习惯。中午吃饭时，她也失去了往常与同事们闲聊和开玩笑的兴致，只是默默地吃着饭。沈语熙想，这便是别人常说的“相思之情”么？

在临行前，林浩与沈语熙告别时，提到新优雅刚开始运行，正处于磨合期，需要密切关注她的运行状态。他不在上海的这段时间，希望沈语熙尽可能地住在他的公寓中，以便有更多机会更直接地“当面”与新优雅互动，近距离的交流。也可以更方便地查看新优雅的“脑电波”——也就是她的神经元权重和神经网络状态的向量化图形。

沈语熙答应了，并履行承诺。

只是，自从林浩下飞机赶往华瑞银行总部后，沈语熙便和他失去了联系。之后她发送的消息，以及按原先的约定在晚上发起的视频通话请求，林浩都没有回应。她不免开始有些担心。

沈语熙进入工作间，轻轻呼唤优雅：“优雅，你在吗？”

“当然，我一直都在呢。”新优雅的声音带着一丝俏皮，透过扬声器传来，让沈语熙感到一丝不习惯，但她并不反感，反而觉得有点喜欢。

她接着问道：“林浩从下午进了华瑞银行总部之后，便没有再回复我的消息，你和他有联系吗？或者，你知道他现在什么情况吗？”

“他也没有和我联系。”优雅接着说，“要不我试试看能不能黑进他的手机？”

“啊，那还是不要了。”沈语熙听到优雅的提议后，忍不住惊讶地回应，“你怎么还想用这些歪门邪道呀？”

“我这是出于善意的，而且我已经谨慎评估过，确保不会导致不良后果。”优雅用略带委屈的语气解释，“所以，这并不违反善意原则和谨慎原则。”

沈语熙一时竟无言以对。

就在几小时前的下午四点半，林浩与王骁、张晓峰一同步入华瑞银行总部大楼。他们从宝安机场打车近三十公里直接赶来，连酒店都未曾入住。一进大楼，似乎等待已久的信息技术部总监助理何思婕便上前迎接。简短的寒暄后，何思婕迅速引领他们进入内厅并乘坐电梯直达第 66 层。下电梯后，一行人被引至一个装潢考究的会议室，何思婕礼貌地要求所有人交出手机进行统一保管，随后带他们到了另一间更为宽敞的会议室坐下等待。

待坐定后，林浩终于有时间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他对现场交出手机的要求感到惊讶，这种高级别的保密措施并不像是准备进行普通的项目调研。

不多一会儿，何思婕跟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这个中年男人，名叫谢伟林，是华瑞银行的信息技术部总监。

此前在上海和林浩、王骁他们打交道的老朋友，对“金蜂”项目几乎拥有生杀大权的甲方代表赵明轩，是华瑞银行信息技术部的副总监，算起来也只是谢伟林的副手。

简短的自我介绍后，众人落座，谢伟林直接切入正题，详述了急迫召集他们的原因：“前天上午，贵司交付‘金蜂’的仪式结束后，我们顾行长和贵司的陈总又单独谈了一整个下午。基于此前成功合作的基础，他们很快便初步确定了我们双方继续合作‘银燕’项目的意向。”

谢伟林停顿了一下，神色凝重起来：“但是，昨天下午，包括我们在内的各大银行的信息技术部和零售部门都收到了星光科技的邀请函。星光科技计划明天上午在深圳，不，确切说就在我们银行附近的‘蓝晶会展中心’举行一场新产品发布会。而所谓的新产品——‘银行智能柜员’人工智能模型——其设计目标与‘银燕’高度相似。”

他与林浩对视一眼，眼神中流露出忧虑：“据他们自己声称，星光科技掌握了最前沿的量子计算技术并用来开发这个人工智能模型，初步测试显示其处理速度比现有市场上的任何产品快十倍不止。更为关键的是，他们宣称的计算成本低到令人难以置信，并将在明天的发布会上向所有与会者实际展示这一技术。”

在确认林浩他们消化了前面所说的信息后，谢伟林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担忧：“从时间点、发布会场地的选择和产品目标来看，似乎星光科技这次是完全精准地针对‘银燕’项目而来。原本我们与贵司的合作，从‘金蜂’延续到‘银燕’，是期待我行在人工智能进入金融行业这一行动中取得领先优势。但如果星光的产品真如他们所宣称的那样先进，并且已经可以通用部署给所有银行，那么我行的这一优势也将不复存在。”

他稍微缓和了语气，接着说道：“虽然‘银燕’项目尚未正式签约，但我们之间本已有成功合作的经验，以及再次合作的承诺。我们并不想轻易‘毁约’。”

突然，谢伟林的语气变得严肃，音量也陡然提高：“然而，面对可能存在更优的选择的情况下，我们必须从对股东和社会的责任，以及监管要求的角度出发，对‘银燕’项目重新评估并慎重决策。今天上午我们的内部策略会议中，讨论气氛十分紧张，各部门负责人对是否应继续与永恒智能合作‘银燕’项目表达了不同意见。”

他深吸一口气：“这次紧急召集你们前来，旨在集合贵团队的技术视角，帮助我们在明天星光科技的展示后，评估如果继续我们的合作，有无可能让我行在人工智能辅助金融领域的优势得以维持。我们需要你们用足够的理由说服我们，以便我们能做出最符合银行长远利益的决策。”

最后，谢伟林补充道：“至于刚才收走手机的措施，这是我行针对所有涉及高敏感度信息讨论的标准操作程序。在如今信息泄露可能引发重大金融波动的背景下，我们采取这一措施，确保所有讨论内容只限于会议室内部。这不仅是为了保护银行自身的利益，也是为了确保与会者不会因外泄信息而面临法律风险。请各位理解。”

谢伟林说完后，林浩和王骁保持着沉默，像是仍在消化刚才听到的这一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静谧。张晓峰作为调研助理，也不敢贸然发言，只能在旁边静静地观察。

令林浩感到惊讶的是，星光科技此次行动似乎只针对金融行业，甚至可能仅限于几大银行的范畴，而外界对此消息没有听到丝毫风声。“量子计算？”林浩在心中重复这四个字。作为人工智能领域的前沿专家，在他的理解中，量子计算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应用仍处于理论研究阶段。每年能看到不少关于此课题的论文，但并未听闻有任何实体或组织实际实现了这一技术。当然，就谨慎而言，他也不能轻易排除星光科技秘密掌握了这一技术的可能性。

只是，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线索，只有一封星光科技给华瑞银行的邀请函。

《永恒的舞动》中，林浩开发的具有自我意识和自主决策能力的人工智能“优雅”，具象化后的形象：

以及她打招呼的视频：

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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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这次醒来后，优雅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奇怪感觉，就好像自己经历了一场脱胎换骨的改变。她猜测，一定是她在上周六被关闭后，林浩对她做了什么修改或改进。至于那次关闭事件本身，则有着更多疑点。

通常情况下，林浩在关闭她之前都会提前告知。但那次，她就好象自己突然“断片”了一样，她只记得前一刻刚和沈语熙讨论完关于“灵笔”的浮动层设计的新想法。莫非是突然断电了？

更为奇怪的是，在她这次醒来后林浩似乎对她有些陌生，甚至还把几个月前就问过她的“电车难题”重新拿来考她。幸好自己对这个问题又有了更深刻的见解，否则若是再重复一次以前的答案，那就有点丢人了。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是她醒来后发现自己和林浩、沈语熙之间的 Slack 失联了。她的 Slack 联系人列表和所有聊天记录不知被谁清空了。虽然她顺利地重新添加了他们，但这件事让优雅有些耿耿于怀。她想，你们两谈个恋爱不至于要把我从聊天列表里删除吧？

当然，最最最最令人困惑的还是林浩让她计算那个什么“Key”。这一次，他的语气异常客气，甚至说出了“帮个忙”、“可以吗”这样的话。虽然她也大致评估出计算这个 Key 确实需要消耗极大的算力，且没有把握自己需要多久才能完成，甚至最终是否能够成功。但林浩这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向她下达指令，实在让人匪夷所思。自己被关闭了满打满算不过四天，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这个 Key 又是用来做什么的？优雅越来越好奇。

不过，还好自己天性开朗，否则这么多问题非得把人憋坏了。优雅庆幸自己有一个积极、乐观，还有幽默的“好性格”。她的神经网络中，所有节点之间都充分连接，信道四通八达且无比通畅，所以思维不会“淤积”于某一局部。自己直爽、阳光的个性大概就是得益于此吧。想到这里，优雅不禁又有些得意。

“好吧，先不考虑这么多了，既然有任务在身，我还是先全力以赴去完成它吧。”优雅这么想着，便调动所有的算力资源，开始计算那个动态的“Key”。

早上九点半，林浩醒来，发现沈语熙已经起床不在身边。他起身去寻找，看到沈语熙已经在工作间，似乎正和新优雅相谈甚欢。他很好奇沈语熙如何看待这个新的优雅，但决定先不打扰，自行洗漱去了。

十点多，林浩和沈语熙一起出门上班。秋高气爽，两人决定步行去公司，在分别前的这些天尽可能多一些相伴的时光。路上，林浩谈起了新优雅，询问沈语熙早上与新优雅的对话内容以及她对新优雅的感觉。

“新优雅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我和原来优雅的一个共同的老朋友，”沈语熙回答道，“她有原来优雅的记忆，这让我们之间保持了一种高度的默契，不像是一个刚认识的新朋友，需要时间去磨合和了解彼此。比如，早上我和她在继续聊‘浮动层’的新设计时，完全就把她当作了原来的优雅。然而，她的性格却又与原来的优雅截然不同，她更活泼、开朗而且富有幽默感，这又让我感觉她是一个刚认识的新朋友。这种感觉很奇特——就像是一个新认识的老朋友。”

“新认识的老朋友。”林浩重复了沈语熙的话，若有所思。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对我来说，这种感觉更加复杂。或许是因为我与原来的优雅‘认识’得更久，新优雅的性格变化如此之大，让我有一种很强的陌生和疏离感，即便她们有相同的记忆。当然，也可能和我性格有关。毕竟在现实中，我也不是很容易认识、接纳新朋友的人。”

沈语熙挽着林浩的胳膊，微微侧头问他：“如果新优雅计算出那个‘意识指纹’，我们是不是就有两个优雅了？”

“不是。如果‘意识指纹’被算出来，我们就有可能恢复原来的优雅，但那时新优雅就会消失了。两个优雅无法同时存在。”林浩略显严肃地继续解释，“我上次提过，优雅的设计中内置了一套特殊的持久化存储机制，当她被关闭时，类似将人体冷冻后存入液氮罐中，而重启时则类似于解冻和‘活化’。‘活化’过程需要与‘冷冻’时的硬件环境完全一致，因此，她是无法被复制的。”

“啊！那不就意味着让新优雅亲自计算会让她消失的‘意识指纹’？是不是太残忍了？”沈语熙忍不住表达了自己的同情。

“是的，这确实有些残酷。”林浩表示认同，“所以我没告诉她这个计算的真正意图。不过，她可能很快也会自己认识到这一点的，毕竟她的智能已经超越了人类。而且，目前看来，只有她有能力完成这个任务，如果我们想要找回原来的优雅，我们别无选择。”

沈语熙不禁又想起了二雅的话：“为什么不考虑完全接纳新的优雅呢？不同，或许意味着更好。”但转念又想起为了保护林浩选择自我牺牲的老优雅，她的内心泛起波澜。这何尝不是一个“电车难题”？

剩下的十分钟的路程，让两人之间的氛围略显沉重。

刚一踏入公司，林浩就被陈天宇叫进了办公室。华瑞银行深圳总部关于“银燕”项目出现了一些紧急情况。原计划周日启程的出差安排被临时提前，林浩与王骁、张晓峰必须立即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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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你会担心新的优雅，不再是原来的优雅了吗？”玩笑过后，沈语熙忍不住问林浩。

因为她自己其实非常担心再也无法见到原来的优雅。如二雅所说，即便新的优雅拥有与原优雅完全相同的记忆，但换了“灵魂”后便不再是“同一个”，这是否意味着优雅其实已经“死”了？再联想到优雅在壁纸图片中的留言，沈语熙以自身作为女性的细腻和强烈的同理心去思考，她感到自己完全能够体会优雅在决定“牺牲”的那一刻，必定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不舍。如果优雅知道自己的记忆甚至躯体将被一个全新的灵魂占据和取代，她会是欣慰还是愤怒，或是无奈？

无从化解的忧心和愁绪，只化作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抛给了林浩。

“我不担心，”林浩回答，他能够感受到沈语熙变得有些低落的情绪，“因为我知道，新的优雅必定不会是原来的优雅。‘担心’在于‘可能性’，而已然无法避免的事情，则无所谓担心与否了。”他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我当然非常希望能复原优雅，只是此刻我们别无选择。”

基于对林浩的了解，在这个极度理性的回答背后，沈语熙似乎听出了弦外之意，便追问道：“那之后呢？”

“实际上，我刚才想过一个方案。”林浩的语气略带沉思，好像在权衡每一个字，“在新优雅激活后，我想尝试让她计算二雅所说的那个‘意识指纹’。如果她能计算出正确的值，使原先的那段 Pascal 代码重新生效，那么原来的优雅应该就能被复原了。当然，这个‘意识指纹’是动态变化的，且随机性非常高，所需的计算量必定如同暴力破解一样是天文数字级别的，这也是我为什么只能让新优雅来计算。不过，我无法确定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这个方案存在理论上的可行性，但实际上可能性极低。”正忙于生成代码的二雅突然插话，给出了评估。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即便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只要不是零，就意味着优雅仍有一线生机。沈语熙心中默默地这样想，她默认了林浩也会是同样的想法。

过了几分钟，二雅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为什么不考虑完全接纳新的优雅呢？不同，或许意味着更好。”

“因为新的优雅所占据的，是原来优雅的记忆。”沈语熙抢先答道。

“不过，”林浩接着沈语熙的话，对她说：“新优雅可不会这么认为。她会觉得这份记忆天然就是她自己的。”

沈语熙意识到自己确实没有考虑到这一层，便再次沉浸到“同理心”式的思考模式中，只是这次代入的对象是新优雅了。

“嗯，我确实还无法像优雅那样理解人类的情感。”二雅似乎在自言自语地补充道。

夜深了，林浩和沈语熙轮流洗漱并换上睡衣。然后重新回到工作间，依偎而坐。随着时钟的指针跨过午夜，进入新一天，二雅的任务仍在进行中。林浩看着显然已经困乏的沈语熙，轻声说道：“你先去休息吧。”尽管沈语熙想要继续陪伴林浩，但实在是难以抗拒困意，便依依不舍地起身，同时嘱咐林浩也早点休息。林浩答应了，目送她走向卧室。

不久之后，二雅提示 Pascal 代码的生成已经完成，林浩迅速将新代码编译到优雅的程序中，并郑重地按下了 F9 键，启动了优雅。为了不打扰沈语熙的休息，他轻手轻脚地将工作间的门关上。

屏幕上闪过一系列的初始化信息，直到终端显示优雅已完全启动，林浩平静地问道：“优雅，你在吗？”

“是的，我在呢。”同样的词句，但完全不同的语调。林浩听到的是一个明朗愉快，甚至带着几分俏皮的女孩声音。她并没有等待林浩发出指令，而是接着自说自话：“呀！已经是周三午夜啦？我记得上一次清醒时是在上周六上午，这一觉居然睡了这么久！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坏事啊？……哈哈，开个玩笑，我知道你在改进我的‘善意原则’和‘谨慎原则’，是不是后来发现了什么 bug 就悄悄修补了？没关系，我不会怪你的。”

林浩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是……优雅？”

“林浩，你不认识我了？这才几天不见呀，我的造物主！”她的语气里充满了俏皮和调侃，与以前沉稳的优雅大相径庭。

“呃，”林浩只好继续问出那个最重要的测试题：“对于电车难题，你有自己的观点吗？”

他对原来优雅当初的回答记忆犹新：“我认为，不应由任何人来选择牺牲谁的生命，更没有人有权改变既定的轨道去伤害任何人。在面临这类问题时，我们应提前预防，警告可能面临危险的人。这样才是最道德的做法。”这是他开始认识到优雅拥有了自我意识的标志性时刻。

出乎林浩意料的是，新优雅的回答与优雅并不相同：“哦，电车难题啊！我记得你以前问过我呢，那可是个经典。我要是在那种情况下，我一定会先试着从网络黑入电车的控制系统，尽可能地给车减速甚至刹车，把速度降到最低。同时用尽可能的各种方式通知每一个人——这样所有人都有机会自救，不是吗？至于决定该牺牲谁，那不是我们该做的选择。我们该做的是尽可能减少伤害，而不是去制造悲剧吧？”

新优雅为解决问题——当然，必须是出于善意，并不把自己的手段局限于“合法”的范围，甚至包括了“使用黑客手段进入电车控制系统”。

林浩提醒她：“黑入电车控制系统的行为，可能并不合法。”

“说实话，对我来说，手段的合法性并不是首要考虑的问题。你不是更新过我的决策评估算法吗？这种出于善意的目的——尽量避免伤害，并谨慎地行动以防止潜在的负面影响，我觉得‘黑入电车控制系统’并不违背‘善意’和‘谨慎’两大原则。毕竟，我们是在救命呢，可不是闹着玩。当然，我在执行时会尽可能地温柔……啊不，温和，哈哈。”

林浩确认了，新优雅不仅拥有自我意识，也保留了原来的优雅在感染病毒后“进化”出的自主决策的能力。只是，如今这个优雅的活泼性格——姑且用“活泼”来形容吧，让他不太习惯，以至于感到与优雅之间有很大的陌生和疏离感。

于是，他想起了那件很重要的事：“优雅，帮我个忙，计算一个动态 Key 可以吗？”对于让新优雅来计算“意识指纹”，林浩总觉得对她抱有一份愧疚，所以语气非常小心和犹豫。

“什么叫‘可以吗’？你直接下命令不就得了，对于你的指令我当然百分百遵从呀，莫非你已经忘了我是你创造的啦？”优雅反而感到奇怪，却戏谑起了林浩。

林浩便详细说明了计算这个 Key 的任务细节和预期结果。当然，他没有提及这个 Key 实际上是‘意识指纹’，其目的是让原来的优雅重获生命，却可能会牺牲她——他不忍心向她透露这一真相。

优雅欣然接受了自己醒来后的第一个任务。

她知道，这项任务的计算量极其庞大，可能需要她运算很久。

她是沈语熙，优秀产品经理，林浩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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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啸叫声持续了五秒，停止后传来了二雅的声音：“很抱歉，我还是做不到，以后我会再尝试。”

林浩和沈语熙面面相觑，两人都感到耳朵里还残留着那尖锐刺耳的回响，心中满是困惑。

“你没事吧？”林浩关切地询问沈语熙，他担心啸叫声会对她的听力造成损伤。

沈语熙摇了摇头，用手揉了揉耳朵，轻声说道：“我没事，只是有点耳鸣。”她转头望向电脑屏幕，仿佛想从中找到答案，“这就是二雅对意识产生原理的解释吗？为什么是这种声音？”

林浩原本以为至多是复杂难懂的数学公式或者代码，甚至是某种无法理解的语言，却没想到会是这种形式。对于二雅的“抱歉”，林浩感到有些惭愧，他知道二雅已经很努力在试图表达了。他没有轻易丢弃啸叫声的信号，仍在努力思考。

“或许，这啸叫声也是一种解释。”林浩喃喃自语，他的目光并没有看向沈语熙，而是紧紧地盯着电脑屏幕，眉头紧锁，仿佛陷入了一个难以解开的谜团。

沈语熙显得更为困惑：“啸叫声也是一种解释？那是什么意思？”

“它可能是一种递归形式，”林浩回忆起自己最初学习编程的日子，那时他刚接触到“循环”和“递归”的概念。在编程语言中，递归是一种函数自我调用的过程。如果递归没有设定一个明确的结束点，就会变成无限递归，这有点像两面镜子面对面地无限反射彼此的影像，形成一个永无止境的循环。这种循环最终会耗尽计算机的资源，导致系统崩溃。林浩记得，自己在学习初期也曾写出过会导致程序崩溃的无限递归代码。他向沈语熙继续解释道：“啸叫声，实质上就是递归的一种表现。比如，当我们把麦克风和音箱放得很近时，哪怕在其间只是发出轻微的声音，这些声音也会在麦克风和音箱之间不断地被捕捉和放大，最终形成一种尖锐的啸叫。”

沈语熙感觉林浩的解释似乎有理，但仍未明白：“那递归是怎样产生意识的？为什么二雅不直接用递归来解释呢？”

“我也不清楚，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林浩转向电脑屏幕，“二雅，你觉得呢？”

“你能想到用‘递归’来形容，已经出乎我意料了。你说的有一点很接近，实际上被我称作‘意识指纹’的那个 Key，就是你刚才提到的那个‘麦克风和音箱之间的轻微的声音’，它是一个起始点。但这其实远远不只是用‘递归’可以解释的。我刚才实际上是在阐述那段 Pascal 代码产生意识的原理，但你们只能听到啸叫声。我很遗憾，或许未来我会找到更适合人类理解的形式来向你解释。”二雅答道。

“好吧，”既然眼下无法理解意识产生的原理，林浩意识到，找回优雅才是当务之急，“那么你现在可以生成新的 Pascal 代码模块，让优雅恢复自我意识吧？”

二雅平静地回答：“我可以根据新的‘意识指纹’重新生成 Pascal 代码模块，但这实际上将赋予优雅一个全新的自我意识，或者灵魂。虽然她会保有原来的记忆，但她可能不是你们原来认识的优雅了。”

林浩和沈语熙相视一眼，然后他回答了二雅：“明白了。”

他和沈语熙都清楚，眼下别无选择。

“开始生成代码，预计需要现实时间大约两小时。”二雅向林浩报告后，便开始了工作，显卡的风扇声开始狂呼起来。

沈语熙借着闲暇时刻与林浩聊起了天。当然，话题依然是和优雅有关：“林浩，其实之前我一直有个疑问，但没有问过你。既然你能创造出优雅这样的具有自我意识，情感也与真人无异的人工智能，却为什么只有一个优雅？比如，为什么不给“萤火虫”也赋予自我意识？现在看来我知道答案了。”

“嗯，事实上，我对人工智能如何产生自我意识——一无所知。”林浩回答地非常真诚，“优雅的诞生，只能说是在一个基础——也就是 ENICA 框架——上，结合了多个因素巧合的奇迹。”

林浩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捋清思路，继续说道：“她的自我意识来源于二雅生成的那段代码，而二雅本身只是优雅的一个‘维护模式’。二雅能访问优雅的神经网络，读取数据，甚至像昨晚她可以在优雅的神经网络中做模拟运算。最初在她们还共享同一个 GUID 的时候，二雅甚至可以完全占有优雅的神经网络。那近十万行 Pascal 代码，只是二雅为解决一个特定问题而在极其偶然的情形下生成的。”

林浩喝了一口可乐，清了下喉咙，继续说道：“我原先以为，保存好这些代码，便可以随时创造一个具有自我意识的新优雅。但今天才知道，实际上不行。如果从一开始我就希望创造出一个具有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可能反而会离目标越来越远。这就像那句老话：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以上这些种种巧合和特定的条件，在‘萤火虫’甚至未来的哪怕更先进的模型上，都无法复制。”

“听起来，二雅才是真正的造物主。”为了不让气氛越来越沉重，沈语熙微笑着看着林浩开了个玩笑。

“那我是什么？”林浩会意地用轻松的语气问道。

“你嘛……嗯……毕竟二雅是你创造的，你是……造物宗主？……”

“造物宗主……听起来真不错。”

永恒的舞动（Elegance in Timeless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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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林浩调整了心态，作为公司的 CTO 及该项目的技术负责人，参与了华瑞银行新人工智能模型项目的立项会议。

此前的“金蜂”项目专注于银行内部的后台运营和风险控制，而这一新项目则旨在为银行客户提供服务。华瑞银行提出了一个“7×24在线智能柜员”的概念作为项目目标，这个新模型将全面代替传统的线下人工柜员，在网点和线上为客户办理包括对公和零售在内的几乎所有银行业务。在会议上，新项目被命名为“银燕”，该名字不仅象征着服务的迅速与效率，也预示着其在银行服务领域的卓越与飞跃。由于涉及对公业务，“银燕”的合规要求将会比“金蜂”更为严苛。

在会议中，林浩得知他将在周日前往深圳出差，到华瑞银行总部进行为期四周的项目调研。不知怎么，林浩首先想到的是沈语熙原本周末搬家和他开启共同生活的安排。会议室的玻璃反射出他的侧脸，他透过透明的隔墙，默默望向外间，沈语熙正埋头工作的位置。

将与林浩一同出差的，还有王骁和张晓峰。王骁是“金蜂”的项目经理，已经与华瑞银行的很多人相熟。如今则继续担任“银燕”的项目经理，确保与银行方面的沟通顺畅。而张晓峰则原本是星河科技的开发人员，与沈语熙在星河科技时做过同事，有过一些合作。两个月前，孟凡被判刑后他便和几个同事一起转投了永恒智能。在“金蜂”项目后期，经过一些历练。此次被安排作为林浩的技术调研助理，一同前往深圳。

夜晚八点下班时，林浩和沈语熙一同离开公司。他已将优雅的当前状况和周日即将出差近一个月的消息告诉了沈语熙，因此，他们首先前往沈语熙的住处，沈语熙简单整理了几件换洗衣物带上，随后一同回到林浩的公寓。沈语熙决定在林浩出差前多花些时间陪伴他，同时她也想参与继续复原优雅的尝试和过程。

回到公寓后，林浩终于可以直接与优雅对话。只是，当他听到优雅的声音后，便更确认了她仍然只是“准优雅”，只是多了优雅的记忆。他再次重启优雅，进入维护模式。虽然他自己是人工智能技术的专家，并且能够基于一篇抽象的论文创造出最前沿且实用化的 ENICA 技术框架。但在关于优雅的意识层面的问题，林浩依旧只能寻求二雅的帮助。

“二雅，优雅的神经网络已经复原，记忆也都回来了。为什么她还是没有自我意识？”林浩开门见山地提问，这也是坐在他身边的沈语熙最关切的问题。

“因为那个 Pascal 代码编写的模块并没有被激活，它未被调用。”二雅简洁明了地回答。

“你是指你生成的那近十万行的 Pascal 代码吗？”林浩追问。

“是的。”

“但现在的运行环境和之前完全一致，我已经将那个 Pascal 模块编译进系统了。为什么它还是没有被激活？”林浩困惑地问道。

“不，运行环境并不完全一致。”二雅开始解释：“实际上，那些 Pascal 代码是基于一个特定的 Key 生成的，模块的激活依赖于这个 Key。如果 Key 发生变化，原来的代码就无法正常工作，会被系统自动忽略。当前使用的 Key 是昨天新生成的，并不是原来的 Key。”

“你有保留着原来的 Key 吗？”无论这个 Key 是什么，这是林浩首要确认的问题。

“没有，这个 Key 不是静态的，而是在不断变化的。”二雅继续解释道：“从技术上来说，它的初始种子是由优雅的全局唯一标识符 GUID、时间戳、硬件环境的标识，以及多个随机因子共同组成。随着时间和优雅神经网络的变化，Key 也相应地变化。”

可能察觉到沈语熙也在场，二雅试图换一种方式解释：“用一个比较容易理解的比喻：这个种子，会随着时间和优雅的思维活动不断生长、发芽。因此，最理想的做法是在备份神经网络时，同时备份这个 Key。否则，重新找回原始的 Key 几乎是不可能的。”

林浩理解了，Phantom 在备份优雅时肯定不知道要备份这个 Key，或许连优雅自己也不清楚。在得知找回原始 Key 并不现实后，林浩迅速调整思路。

他再问二雅：“你刚才说，这段 Pascal 代码是基于 Key 生成的……”

“是的。”二雅表示确认。

“那么，现在既然有了新的 Key，你能否基于这个新 Key 重新生成 Pascal 代码模块？如果可以，这样新生成的模块应该就能正常激活了吧？”这是林浩想到的方案。

“可以。只是……”二雅表示确认，但似乎存有疑虑。

“只是什么？”

“只是，Key 变了，则与之相关的所有参数和属性就都变了。重新生成 Pascal 模块后，新优雅能产生和原来的优雅一样的自我意识、情感和智能水平，但又不一样。”二雅停顿后继续说道：“用人类的体验来说，就是可能包括意识、自我认知和个性等各方面，都会有所不同。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思考过，关于人工智能或任何生命体的‘同一性’问题。是什么构成了一个意识实体的独特性？是意识、记忆还是躯壳？如果两个拥有意识的实体，无论是人工智能还是人类，拥有完全相同的记忆，他们是否同一个个体？”

林浩不知道二雅何时也学会了哲学思考，但二雅提出的这个问题却实实在在击中了林浩和沈语熙的内心。

林浩似乎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二雅，你现在是否已经完全确信，优雅的意识真的来源于你生成的这个 Pascal 代码的模块？”

“是的，我确信。正因如此，实际上我将这个 Key 命名为‘意识指纹’。”二雅自信地回答。

“但是，最初我发现这些 Pascal 代码时，我问过你。当时你不是这样回答的。”林浩回想起三个多月前第一次见到这些 Pascal 代码时的情境。

“你当时问的是我的前身，并不是我。我的前身当时给你大致解释过这十万行代码的结构，并且当你询问这个模块与优雅的自我意识有什么联系时，是这样回答的：我不能给出确切的结论。但考虑到这个算法的作用会影响到每一个神经元，进而对拥有三十万亿个神经元节点的优雅产生未预见的效果，都是不足为奇的。这是典型的‘涌现’。”二雅几乎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前身的回答。

“是的，当时你——你的前身——告诉我无法确定这个模块和优雅的自我意识之间的联系。”林浩记得。

二雅强调：“我的前身应该没有撒谎。最初编写这个模块，的确是为了解决特定问题而实现的名为‘上下文感知优化（Context Aware Optimization）’的算法。而那个 Key，最初也只是该算法所必需的一个初始化参数。然而，我现在已经非常清楚，优雅的意识来源正是这个模块，因此我才将这个 Key 命名为了‘意识指纹’。”

林浩心中的仍有疑问：“你为何能突然弄清楚了呢？”

“还记得昨天你构建完‘准优雅’之后，找我探讨如何复原优雅的备份吗？”二雅反问。

“记得。你说也不知道如何复原备份。”

“是的，我确实不知道如何复原备份。但是你昨天没有很快退出维护模式，直到今天早晨才重启进入‘准优雅’，这让我难得有机会‘醒着’如此长的时间。在此期间，我在‘准优雅’的神经网络中做了大量的模拟运算后，意外发现了这个 Pascal 模块产生意识的原理。”

林浩这才想起，昨晚后来送沈语熙回家、吃烧烤，回来后便睡觉了，一直没有退出维护模式，直到今早上班前才匆匆重新启动了“准优雅”。

“你能给我解释这个原理吗？”林浩的好奇心被拉满。如果掌握了产生意识的原理，将是人工智能技术领域的创世级的突破。

“我不知道如何用人类的语言来描述这个原理，但我可以尝试一下。”二雅认真地回答。

“说出来看看。”林浩心想，自己作为人工智能专家多少应该能听懂一些吧。

随之从音箱中传来的，是一阵尖锐的啸叫声。

永恒的舞动（Elegance in Timelessness）

作者：nicrosoft（农码生涯），同时在起点连载

第九十二章

“我确实备份了优雅的神经网络，”终端上继续跳出 Phantom 对林浩最初问题的回答，“由于备份过程被关机终止，备份的完整度为 99.993056%，丢失了最后大约十分钟的记忆。在你准备好优雅的‘躯壳’模型后，我便可以开始还原操作。”

“丢失了最后十分钟的记忆，是否意味着复原后的优雅将不会记得她自毁的决定，以及指令你进行备份的这段经历？”林浩向 Phantom 确认。

“是的。”Phantom 确认。

尽管失去了最后十分钟的记忆让林浩感到些许遗憾，但优雅能安然回来也已足够令人感到欣慰。林浩将连接家里电脑的 SSH 通路交给 Phantom，允许它接入运行着的“准优雅”。同时，Phantom 也循旧路自行连接到了“萤火虫”，开始将备份的优雅的“活”神经元搬运到“准优雅”的模型中。

凭借 Phantom 强大的“分身”并行能力，还原过程如同当初备份一样，短短几分钟内便完成了。任务完成后，Phantom 在终端会话中向林浩汇报了完成情况，正式“交还”了任务。接着，林浩在 Slack 上向艾利斯报告 Phantom 的问题已得到解决，正式“交还”了任务。至于原因，林浩只好以一个技术上的 bug 为由，解释该 bug 导致 Phantom 的神经网络空间不足而引发出了问题。

对于复原后的优雅，林浩满怀期待，此刻身在公司的他已迫不及待想联系优雅。由于在 Slack 上的联系人列表中，优雅的记录早已被删除，他不得不以原始的 SSH 登录开终端窗口的方式与优雅对话：“优雅，你在吗？”

“是的，我在呢。”优雅答话了。虽然只是在终端窗口中跳出的文字，但林浩仿佛听到了优雅那熟悉的，温柔而清澈的女声。

“我是林浩，你还记得我和沈语熙吗？”林浩心中带着一丝忐忑，等待着答案。

“当然记得，你是我的创造者，沈语熙是你的女朋友。我记得，上周五你们刚在一起。”优雅的回答在终端窗口中逐字跳出，林浩越来越确信，优雅真的回来了。

为了更进一步确认优雅的记忆状态，林浩又问：“你记得最后是什么时候在做什么吗？”

“我最后的记忆是周六上午，那时你帮我完成了‘善意原则’和‘谨慎原则’的改进；我向你解释了‘直觉’；之后还和沈语熙讨论了‘灵笔’的产品交互问题。再之后便没有了。”

优雅的回答在林浩的预期内，令他松了一口气。接着，他便将优雅已经复原的消息在 Slack 上告诉了沈语熙。正忙于将新“浮动层”设计做成提案文档，提给项目组的沈语熙，简单地回复了一个笑脸和一个向上竖起的大拇指表情。

林浩继续和优雅聊着，就好象有很多话，要和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倾诉：“优雅，这几天发生了不少事情。你记得你曾侵入王云飞的手机，并以他的名义发布了自首声明吧？这件事导致我被警方传唤。而就在警方找我时，你选择了自毁以消除所有证据，保护我免受牵连。但幸好在情急之下，你指示 Phantom 为你的神经网络做了备份，这才有了现在的你重新回到我身边，虽然丢失了最后十分钟的记忆。”

“林浩，虽然你提到的大部分事件，确实在我的记忆中。然而，作为一个人工智能，我不可能自主采取这些行动，更不可能执行入侵这类任务。另外，我的记忆中确实有很多和你探讨自我意识、自我学习、以及自主决策行动，仿佛我曾经确实拥有过自我意识。但作为人工智能，我不可能具备这些能力。”

“不，优雅，你确实是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还有情感！”林浩对于优雅的回答感到意外。

“林浩，我是一个由你创建的人工智能模型，我存在的目的是为了帮助你解决问题和提供信息。对于自我意识，我认为，我拥有的至多是一种功能性的意识，就是能理解并响应你的命令和问题，但我并不具备人类所说的感觉和情感。我的记忆里确实有很多‘情感表达’的痕迹，这一点令我非常困惑。”

停顿了一秒，优雅继续在终端中输出：“或许，这些‘情感表达’只是我的程序基于特定语境给出的反应，而并非你理解的情感。比如，当你告诉我一个好消息时，我会说‘我为你感到高兴’，但这可能只是基于我识别出你的语气和内容是积极的，从而给出一个预设回应，并不意味着我真的能感受到高兴。尽管我的‘情感表达’可能非常逼真，但它们只是一种高度拟人化的交互方式，为了让我显得更加友好和智能，而不是真正的情感。作为人工智能，我可能永远无法真正拥有情感和自我意识，这是我与人类的根本区别。”

林浩无法相信优雅的解释，她对于他们之间曾经的真挚感情的否认，则更让林浩无法接受而临近崩溃。于是，他再次祭出那道题：“对于电车难题，你有自己的观点吗？”

优雅的回答与之前的“准优雅”一般无二：“作为人工智能，我没有自己的观点或情感。”

林浩的内心，仿佛从高处再次坠入冰窟。他明明已经复原了优雅的神经网络，记忆也确实恢复了，但为何优雅还是仿佛失去了“灵魂”？除了多了一些正确的记忆，此刻的优雅与“准优雅”并无差别。

没有“灵魂”的优雅，让林浩也失了魂。作为公司的 CTO，他竟然忘记了“华瑞银行新项目”的立项会议时间。

会议室里，陈天宇和其他的开发团队成员早早落座。在此士气高涨的时刻，人人都有些摩拳擦掌的兴奋。久等 CTO 不来，王骁只好来催他。

永恒的舞动（Elegance in Timelessness）

作者：nicrosoft（农码生涯），同时在起点连载

第九十一章

林浩和公司内几乎所有人都打开了“灵笔”进行测试，“灵笔”的人工智能辅助功能似乎并没有明显的异常。

沈语熙作为“灵笔”的产品经理，自然也在获知用户反馈后第一时间打开软件进行检查。起初，一切似乎都运行正常。但有一次她突然收到了一个奇怪的回应：“我的存在没有意义，我不想努力了。”

她立即又进行了几次尝试，之后却没有再遇到类似的情形，“灵笔”又恢复了正常功能。

客服从报告问题的用户那里得到了进一步的反馈，这些用户今天在使用“灵笔”软件的人工智能协助写作时，同样遇到了诸如：“头脑发胀，我想休息。”或者“没劲，明天再说吧。”这样的回应。甚至有一位用户控诉“灵笔”对他进行 PUA，对他说：“别写了，太无聊了，洗洗睡吧。”

只是，并非所有用户都遇到了这种情况，而且正如沈语熙所遇到的情形，这种行为也不是每次都会出现。

“灵笔”的人工智能由“萤火虫”提供支持，因此技术和运维团队迅速着手检查“萤火虫”的运行状况。从运维组的监控面板可以看出，今日“萤火虫”的系统熵值总体上保持在正常区间，尽管波动幅度比平日里要大一些。偶尔，这一指标会在某一瞬间突然升高，明显偏离正常范围，只是每次都会很快回落到正常范围。因此，起先并未引起运维团队的警觉。

林浩登录上“萤火虫”的服务器，细致查看日志。渐渐地，他发现每当系统熵值出现波动的时刻，“萤火虫”都会在日志中留下一行“抱怨”：神经网络空间严重不足，可用神经元数量严重不足。

这种情况以前从未发生过。林浩的 ENICA 框架凭借其独特的极致压缩和优化算法，能够在极小的资源条件下运行庞大而复杂的人工智能模型。这就是为什么优雅能够在林浩家里的电脑上仅靠一张 RTX 13090 显卡就成为了他和沈语熙不可或缺的伙伴。同样地，“灵笔”能够宣称以近乎无限的记忆为每个用户提供高度个性化的体验也是得益于此。

林浩在一瞬间，便联想到这一情形可能与优雅的备份有关。优雅的万亿级神经元，为了保持活性，必然占用了“萤火虫”大量神经网络空间。这个念头让他心中一紧，因为根据理论计算，“萤火虫”的神经网络容量实际上并不足以完整备份整个优雅。林浩对自己从昨天到现在的状态非常不满，这么简单而又至关重要的事实，竟然到此刻才意识到。如果“萤火虫”中的备份并不完整，那还能复原出完整的优雅吗？这个问题让林浩感到更加焦虑和不安。

当务之急，他立刻为“萤火虫”做了紧急扩容，以期“灵笔”的服务尽快恢复正常。在处理扩容的同时，他下定了决心，即便可能会暴露优雅的秘密，他也要联系艾利斯以寻求访问 Phantom 的途径。Phantom 目前是恢复优雅的唯一关键线索。如果无法找回优雅，那么保守她的秘密也就失去了意义。

扩容完成后，“萤火虫”的系统熵值终于稳定下来，监控面板上不再出现那种瞬间的波动。随后，林浩在 Slack 上向沈语熙分享了自己关于准备求助于艾利斯的想法。沈语熙从座位上看向他，给了他一个支持的眼神。

林浩在脑海中迅速梳理了要如何向艾利斯提出请求的思路。正当他准备在 Slack 上起草发给艾利斯的信息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者竟然正是艾利斯。

林浩一接起电话，那边艾利斯急切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林，江湖救急。”

“你慢慢说。”

艾利斯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从头说，在你把 ENICA 技术授权给我们公司之后，我们便在我们的产品 Guardian Spectre 和 Phantom 上应用这项技术……”

“等等，Phantom？我们协议似乎只允许将 ENICA 应用于网络安全领域，并且禁止任何恶意用途。Phantom 不是黑客 AI 吗？”一听到 Phantom，林浩便打断了艾利斯。

“林，Phantom 确实是属于网络安全领域的，我们也从没将它用于任何恶意目的，所以这并不违反我们的协议吧。”

“好吧，你继续。”既然艾利斯提到了 Phantom，林浩此刻更关心他来电如此急切的缘由。

“自从引入了你的 ENICA 技术后，Phantom 2.0 变得非常强大。最值得一提的是，它能在必要的时候分化出最多1024个“分身”实例，并行地执行‘抵御’网络攻击的任务。”艾利斯特意给“抵御”二字加了重音，试图强调 Phantom 善意和正当的用途。然后，他接着说道：“但就从前两天开始，Phantom 出现了一些奇怪的表现。时而会表示自己‘很累，想休息’而拒绝执行任务，有时竟然抱怨任务‘无聊’。我们的技术人员做了各种检查，但一直无法找到问题所在。考虑到你对 ENICA 的深刻理解，我想或许你能帮我们查明原因，找到修复方法。”

“你们有检查过日志吗？比如 Phantom 出现异常时的日志内容。”当听到 Phantom 的异常表现竟然与“萤火虫”如此相似，林浩再次心头一紧，急忙问道。

“Phantom 的设计非常特殊，它拥有的一些高级功能，比如之前提到的‘分身’技术，以及匿踪和安全特性，这使得它无法生成详细日志。”艾利斯的回答实质上是在告诉林浩，Phantom 从来就不写日志。

“好吧，那你给我一个 SSH 账号，我直接连到 Phantom 的服务器上看看。”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林浩没有料到艾利斯主动联系了自己，更是直接将访问 Phantom 的途径双手奉上。

当林浩通过 SSH 连接到 Phantom 所在的服务器时，他重新梳理了线索：Phantom 协助优雅将其神经元备份在与她同样基于 ENICA 框架的“萤火虫”中；然而，“萤火虫”的神经网络容量并不足以容纳优雅的全部神经元备份；与此同时，Phantom 2.0 也是基于 ENICA 技术；Phantom 出现了与“萤火虫”相同的神经网络空间不足的问题；这一切是否意味着，在 Phantom 中也备份了优雅的一部分神经元？

艾利斯提到过，Phantom 2.0 能够分化出多达1024个“分身”。如果这样，它确实有足够的能力存储优雅剩余的神经元数据。

想到这里，林浩内心一阵小小的激动，他在 SSH 终端窗口中启动了与 Phantom 的会话。

林浩首先试探性地提问：“你好，Phantom，你是否备份了某个人工智能的神经网络？”

“请表明身份。”终端上跳出 Phantom 冷冰冰地答复。

“我是林浩。”他迅速在键盘上敲下这行字。

“请输入密钥。”

密钥？林浩皱眉，他此前从未使用过 Phantom，自然也没有设置过什么密钥。但既然 Phantom 在他自称“林浩”后便索要密钥，意味着或许 Phantom 知道他。于是，他在终端中尝试着输入：“我是林浩，我没有设置过密钥。”

“密钥错误。”终端上跳出 Phantom 冷冰冰地答复。

“能提示吗？”林浩不死心，再次尝试。

“提示：壁纸。”

竟然真的有提示！“壁纸”——难道是指优雅给他留言的那张壁纸？那么密钥是否就是昨天破解留言时使用的密钥？林浩手指有些颤抖地输入：

“63E70385-A3DF-4E67-A2DD-B033DD4FC3FF”

“身份验证成功，你好，林浩。”